1
江南春雨连绵,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黄胜飞怕这阴雨连绵没了尽头,只好披了蓑衣,踩着木屐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是十里之外山上的一处染坊。
那染坊唤作“墨染坊”,隐于山腰后面的山谷之中,故而不为外人所知。
黄胜飞知道这处染坊,是从青楼相好那里知道的。
他世代务农,家里虽然给他取了这个颇有气势的名字,期望他能一飞冲天,可是他却并没有达到这个期望。少时不喜读书,长大了游手好闲,家里好不容易给他谋了个媳妇,却不料他染上了赌博,把家里输了个精光。
双亲被他活活气死,媳妇被娘家人接回去改了嫁,只剩下女儿黄莺与他相依为命。
他仍是不知悔改,终日流连赌坊青楼。赢了钱就去青楼快活一晚,输了钱就回家生闷气。
那日他手气极佳,连续赢了好几把,等到天黑他手上已经有了沉甸甸十几两银子,他难得放手,拿着钱就跑到隔壁的“醉红楼”,叫了相熟的姑娘过来伺候。
他平日里手里没钱,所以叫的姑娘也是人老珠黄的翠娘,这次手里虽然有了钱,却念及翠娘不易,故而还是叫了她前来伺候。
翠娘平日里难得被人光顾,被黄胜飞点了过来,当下施了浑身解数,把他伺候的神魂颠倒,平日里抠门的黄胜飞竟然打赏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翠娘收好银子,黄胜飞还躺在床上回味方才的情景,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却自顾自叹了一口气。
黄胜飞问她何故,她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年纪大了,长此以往,便只能去醉红楼后面做个洗碗的婆子了。
黄胜飞却觉得奇怪,翠娘一袭青衣,一张瓜子脸上五官精致错落有致,虽不是美的不可方物,在这醉红楼姿色绝对是中上之姿,却不知为何门庭冷清。
翠娘叹了一口气,用右手抚了抚眼角的鱼尾纹:“若不是年轻时为负心人所骗,也不至今日地步。”
坊间传言,翠娘年轻时遇上一落拓书生,那书生巧舌如簧,她便信了。待到她倾尽积蓄欲赎身,却不料人财两空。
众人只当她心灰意冷,她自己却知道真正落得这般田地,是因为那被偷走的一锭黄金。
青楼里的人都知道,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让那些男人为自己花钱,就得去十里之外的山上,到墨染坊求取一匹名为“落红”的布。
据说那落红裁成贴身衣物,穿在身上,男人就会为之疯狂,甚至不惜为之赎身,一掷千金。
只是那墨染坊开价极为奇特,除了一锭黄金之外,还需要女子从良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否则千金也买不到一匹落红。
黄胜飞听了这个秘闻,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身子抓着翠娘的手,问道:“这事是真的?”
翠娘看了一眼黄胜飞光溜溜的身子,老脸微红:“老娘骗你干嘛!”
“太好了……”黄胜飞手忙脚乱穿好衣物,又打赏了翠娘一两银子,慌不迭出了门。
2
走到山腰,有一处隐秘的山谷,被藤蔓遮住入口,黄胜飞在路口找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看见一块已经被岁月磨灭的石头,上面写着三个字——墨染谷。
他顺着石头往前看去,在藤蔓之间拨开一个入口,弓着身子进了山谷,此处不见天日,谷外此刻阴雨连绵,谷中便连一丝光亮都显得奢侈,只能远远望见远处有一盏灯笼在谷中摇曳。
黄胜飞顶着那盏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旧宅子面前,宅子破旧的不成样子,连大门的木头都依旧腐朽,散发着一股岁月的味道。
已经破败的宅子门外,散着一块破旧的匾额,上面写着——墨染坊。
“就是这里没错了!”黄胜飞小心翼翼走进了宅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有人吗?”
“有什么事?”一个声音冷不丁从后面传了过来,黄胜飞被吓了一跳。
转过身子,接着那盏灯笼的微光,他看见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双眼睛。
那人浑身被一匹黑色的布裹的严严实实,就连脸上也用黑色的面纱裹紧,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那双眼睛明亮,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瞳仁却冰冷无比,像是流落在荒野里的毒蛇。
黄胜飞小心翼翼上前,问:“可是坊主?”
那人抱着双臂,哼了一声:“来求落红的,都是女子,你一个男人,前来所为何事?”
黄胜飞当即跪在那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嘴里却没有停着:“我来为我女儿求落红。”
那人取了一盏灯笼,放在黄胜飞面前打量了一番,那双眸子的瞳仁忽而放大,又渐渐平复,叹了一口气,犹疑片刻,说道:“我要知道原因。”
黄胜飞不敢隐瞒,连忙将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这江南有首富名为慕容心,这人家业之大,放眼江南无可匹敌,家族产业涉及赌场钱庄布庄酒楼等各行各业。要说以慕容心家业人品,就是要娶到知府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慕容心癖好甚怪,他最不喜欢那些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却对小家碧玉甚至农家女子情有独钟,而且每年端阳节,他都会在江南举行一次评比,选取一名女子纳做小妾。
而往往不过三月,这女子就会被送回去,不过随之送回去的,还会有一笔巨款,足以保证女子和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黄胜飞存的心思,就是在今年端阳节的时候,把自己的女儿黄莺送出去,以期望被慕容心选上,若是选中,他成了慕容家的岳父,至少不会担心在赌场被人赶出来了。
黄莺生的颇有姿色,这些年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黄胜飞都给回绝了,一方面因为自己存了高攀慕容家的心思,另一方面,黄莺心中对那个青梅竹马的情郎终究是没有忘怀。
黄莺今年已经十八岁,再等上几年便成了老姑娘,黄胜飞便决定孤注一掷,听了翠娘的话,又从钱庄借了一锭金子,才敢过来求那匹传说中的落红。
那人听了缘由,沉默了半刻,忽而开口说到:“规矩你可懂?”
黄胜飞忙从怀里掏出那一锭金子,双手奉到那人面前,头也不敢抬,只说道:“这是金子,孩子的话,到时候小老儿一定给坊主抱过来。”
那人一把打掉金子,摇了摇头,说道:“条件变了!”
“啊!”黄胜飞脸色大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人慢慢开口,一字一句:“我不要金子,也不要孩子,我要的是你女儿,与我欢好一晚。”
那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仿佛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传过来一样。
黄胜飞如遭电击,语不成句:“这,这,……”
慕容心只找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这是整个江南都知道的事情,就算黄莺被慕容心看中了选了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黄胜飞这条小命肯定是完了。
那人仿佛看穿了黄胜飞的心思,冷哼了一声,说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保证,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而且……”
黄胜飞抬起头,看着那双似乎在散发着寒气的眸子,目光如刀,仿佛能切开人心。那人说接着说道:“我保证慕容心会选中你女儿,你要知道,我这次所给的落红,可比给那些青楼女子的品相好多了。而且……”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次所给的量,足够你女儿做一套衣裙了。”
那声音此刻又变得无比诱惑,明明知道是一个深渊,黄胜飞却愿意一头扎进去。他狠狠点了点头:“好!”
“明日,三更,你把你女儿送到此处,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也愈发缥缈,连同那个人的影子,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3
天色黑下去的时候,黄莺裹着一身黑色斗篷出了门,没有打灯笼,借着一抹月色,在黑夜里上了山。
按着父亲细说的路,她很快找到了墨染坊的入口,却在踏入入口的那一瞬间,起了犹疑之心,踟蹰不前。
父亲的请求太过于离奇,任何一个黄花闺女都会羞红了脸,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心安理得对自己的女子提出这般无理的请求。
黄胜飞是跪在黄莺面前,支支吾吾说出这个要求的。黄莺羞愤难当,差点用一把剪刀了结自己的性命。
黄胜飞眼疾手快,抢下明晃晃的剪刀。换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厉声说道:“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白养你这些年,总要换点什么东西。”
黄莺瘫软在地,她在那一瞬间终于看清了属于自己的命运。自己若是反抗,依着自己父亲的脾性,说不准会将自己绑了送上山去。
在黄胜飞眼里,黄莺不过是一件商品。一件可以通向衣食无忧,换取荣华富贵的商品。
黄莺今年十八岁,隔壁的小翠在十五岁那年已经嫁做人妇,如今孩子已经两岁,咿呀学语,憨头憨脑。村里和她这般年纪的女孩,都已嫁做人妇了。
黄莺在入口处徘徊不前,抬头看了看月亮,喃喃说道:“段竹,你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八年前,与黄莺家隔着两户人家,有一家姓段的人家,家中独子名唤段竹,长了黄莺两岁。段竹自小与黄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生的虎头虎脑,颇得黄莺母亲喜欢,便定了娃娃亲。十岁出头的段竹经常牵着八九岁的黄莺,笑着说:“过些年,我就娶你回家。”
只是段竹终是没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忽然无故失踪了。全村人彻夜不眠,找了三天三夜,却没发现半点踪迹。段家父母在寻了两年之后,也心灰意冷,卖了房子,远离了这片伤心地。
自此之后,黄莺再也没有见过他。
夜枭沙哑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黄莺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望着这如怪兽巨嘴一般的入口,一步踏出,终是认了命。
4
进了入口,微弱的月色之下,每隔丈许,就有一盏烛火在黑夜中摇曳。
黄莺沿着烛火的指引,走到了墨染坊大门处,怯生生朝屋内望去,依旧是烛火摇曳,只是这烛火在一片如墨的黑色之中,显得那般渺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她壮了壮胆,依旧沿着烛火,往大厅后面走了过去。沿着青石板路走了须臾,便见到了一间厢房。
房间里面按照新房布置,如婴儿小臂一般粗细的红烛点亮了房间,红纱罩着一张古朴的床,红色的被子和床单,只是喜庆的床单上面,还放了一块长约五尺,宽约三尺的白布。
方才经历了黑暗的黄莺只觉豁然开朗,摘下了斗篷的帽子,一袭青丝如瀑。
她走进房间,关了房门,房内燃着一炉香料,香气满屋。她除了一身漆黑的斗篷,里面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裳,脸上略施粉黛,清秀的容貌中带着些许焦虑和娇羞。
忽而从身后传过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把衣服脱了。”
黄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朝后望去,却见门后站着一个人,浑身被黑色的布匹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冰冷的眸子在外面。
那双细长的眸子望着黄莺,宛如盯着猎物的毒蛇。
黄莺愣住了,心脏在胸腔里乱窜,似乎立刻要跳出来一样。
那人见黄莺呆在原地,没有动作,又说了一句:“难道要让我亲自动手?”
黄莺这才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只是父亲手中的一件物品,而今晚,她的一切,身体和灵魂,都属于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
她眼里噙着泪水,一件件除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等到自己亲手脱下亵衣亵裤的时候,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落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了精致的锁骨之中,宛如落进了一枚酒杯之中。
那双细长的眸子瞳孔忽而放大,倒映在眸中的烛火砰地一声,燃烧成一团硕大的火焰,透着一股欲望的光芒。
感受到那双眸子的目光,少女愈发羞愤难当,本能伸出双手,遮住了胸前的旖旎风光,另一只手则挡住了那片神秘的草地。
可是这一动作在那人看来,却显得无比魅惑。少女的身体在烛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淡金色,那光滑的皮肤,比世上最好的绸缎还要柔软。
笔直的小腿,浑圆的大腿,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臀,还有那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她身上每一处皮肤都散发着青春独有的气息,都催生着那人心底的欲望。
他抑制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哑着嗓子说道:“躺在那块白布之上。”
黄莺脸上还挂着泪痕,依旧用手护着身体,慢慢走到床边,按照那人的吩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忽然,她感觉屋里的烛火灭了,睁开眼,果然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她想寻找一丝光亮,想挣脱这片黑暗的束缚。
这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温热,有些痒,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耳垂被冰冷的唇吻住,然后是牙齿轻轻咬了上去,温热的舌尖也开始在耳垂上舞蹈。
那一丝酥麻的感觉自耳垂瞬间传遍全身,黄莺如遭电击,本能挣扎起来,却被那人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那人吻的极为温柔细致,先是在她脖子上停了片刻,而后慢慢往下,攀上一座山峰,在那里盘桓许久,仿佛那里有一壶陈年的酒,想一辈子醉倒在那里。又宛如一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婴儿,愿意在那片馨香中沉沦。
伴随那人的吻,黄莺身体慢慢热了起来,羞愤的心情从心间开始燃烧,立刻就燃遍全身,浑身如着了火一般,就连喉咙也不受自己控制,发出了勾人的呻吟。
那人听了她的呻吟,像是战场上的士兵得到了冲锋的指令一般,吻的越发卖力,沿着山峰一路下行,来到平坦的小腹,吻遍了柔软小腹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肌肤里面,都透露着少女淡淡的体香,令他痴痴沉醉。
那人欲继续向下,就在温柔的吻将要触及到那片神秘地带之前,少女突然清醒过来,双手死死捂住那个禁区,那人呼吸忽然变得粗重,双手握住少女胸前挺拔柔软的山峰,在黑暗中摸索到她柔软湿润的唇,疯狂的吻了上来。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最后一丝意识,守住禁区的双手不由自主环在了那人的腰上,那人身体亦便的愈发火热,继续和少女吻着,一只手舍了柔软挺拔的山峰,慢慢向下游走,停在了少女不久之前还据守的禁区。
少女感觉那人的腰向前一挺,与此同时下体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全部被那人的吻淹没,消失在彼此的身体里。
那人探下身子,与少女紧紧抱在一起,两具火热的身体在黑暗中贴在一起,仿佛要融为一体。少女身下的传来持续的疼痛,本能让她和那具火热的身体贴的更紧,最后疼痛渐渐消失,成了某种略带羞耻的快感。
那人的双手在少女身上不停游走,摸遍了每一寸如绸缎一般柔软的肌肤,他的手仿佛有一种魔力,所到之处总能勾起若有似无的情欲。
黄莺忽然感觉身上那人呼吸声愈发粗重,腰向前挺进的速度亦愈发快了,最后那具身体发出了一阵长时间的颤栗,而后终于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不再动弹。
房间里香炉香气愈发浓烈,黄莺终于沉沉睡去。
恍惚中,她似乎又感觉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而后,她似乎听见了那人的哭声,哭的极为隐忍,还伴随着一些听不清的言语。
等到黄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
房间里红烛又被点亮,那人冷冷矗立在门后,说道:“你该走了。”
黄莺这才彻底清醒,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衣服已经被叠好放在床头,被子之下,自己身体依旧赤裸,念及此,少女双颊又飞起红晕。
那人转过身子,说道:“穿好衣服,走吧!落红会在半月之后送到你家里。”
黄莺穿好衣裳,习惯性整理好床铺,却发现昨日垫在身下的白布已经不知所踪。她又想起小翠曾经私下和她说起过的一些事,心里有竟然有些想看看那抹殷红。
念及此,少女脸上再次发热,忙在心底暗骂自己没有羞耻之心,这才静下心来,裹紧斗篷,推开了门。
出门的时候,那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黄莺忙低下头,斗篷下面是一张羞红的脸。
那人忽然说道:“记得与那慕容心行房之时,将那落红做成的肚兜垫在身下。”
黄莺匆忙应承,快步走了出去。
5
慕容心坐在轿子里喝着酒,看上去有些孤独。
世人只道他风流倜傥,家财亿万,却鲜有人知,他其实是一个孤独的人。
少年时候的慕容心,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
慕容家家业极大,他的婚姻早就被家里安排了,他根本没有资格喜欢别的女孩。
可是他骨子里是极叛逆的,家里越不赞成,他就越要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那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看惯了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慕容心的眼里有着别样的风情。
于是他们私定终生,家里不同意,他宁可舍弃了家业,也要和女孩私奔,他想一起逃到一个世外桃源,男耕女织,琴瑟和谐。
可是他母亲先他一步,先是派人将他软禁,而后又拉了一车金元宝到那女子家里,扔下一句“滚远点”。
慕容心千万百计逃了出来,赶到女孩家里的时候,只看家了女孩悬在梁上的尸体,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里,他还没出生的儿子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风景。
自此,慕容心就成了一个孤独的人。
他用绝食的信心,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婚姻。而后更是在母亲面前立下毒誓,此生不会再娶妻,誓要让慕容家绝后。
接着就开始了每年一度的“选秀”,他只找农家女子,找和那逝去爱人有些许相似的女子。
每个女子最多一年,就会带着一箱子珠宝被遣返回家。若怀了孕,则一定要打掉才能回家。
这些年下来,其实他有些倦了。可是他无法排遣自己心中的孤独,所以他还是会来到乡间,选一个女子回去。
一路走了许久,始终没有看见一个与记忆中半分相似的女子,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发疯了一样寻找记忆中的模样,其实是怕自己有一天会忘了那张脸。
他喝了一杯酒,又挑起轿子的帘子,忽然,一抹红色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女子一袭红衣,在人群中宛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那身衣服上的红色,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只要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慕容心是先被这一袭红衣给迷住了,接着才看见了一张清秀的脸,这脸和记忆中那张脸没有半分相似,此刻却生出难以言表的诱惑。
“就是她了!”慕容心在心底狂呼。
那女子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好与慕容心的目光相撞,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那女子,正是黄莺。
6
一箱子金元宝被送到黄莺家,接着黄莺就被一顶大红色的八抬大轿抬了出去。
黄莺在红色的轿子里,身着那身充满着诱惑的红衣。
这套红衣在那人约定的日子被送到黄莺家,黄莺早起的时候,自己的窗台就放了一套叠好的衣裳。
连同亵衣亵裤在内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刚好得体,减一分略紧,多一份略松。
黄莺惊叹那人的手工之巧,怎么会做出如此合身的衣裳。转念一想,那人曾经在黑暗中用那双似有魔力的手摸遍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怕是那时便对自己身体的尺寸了如指掌了。
念及此,那身衣服似乎有了某种感应,浑身仿佛被那双手抚摸一般,竟然升起如那日一般的感觉。
她连忙在脑海里赶走这些想法,却发现轿子已经停下。
一个轿夫挑起帘子,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声说道:“请姑娘到屋子里候着慕容公子。”
这是慕容家院子里面最深的一间屋子,几乎和大门隔了几十丈,是慕容心专门用来安置女子的房间。
房间里窗户都开着,依旧是新房的布置,大白天也燃着红烛,房间的四个角落都燃着香料,味道淡淡的。
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就只剩下一套桌椅和一个柜子。床上是红色的床单和被子,中间按照当地习俗铺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白色手帕。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柜子紧锁着,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黄莺坐在床沿,双手绞着,低着头若有所思。这时,慕容心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当,以金箍束发,一袭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碧色的玉佩,面如冠玉,端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黄莺忙站起来,红衣随之摆动,泛着一阵火红的光。
慕容心眼里燃起一团火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脱衣服。”
“啊?”黄莺抬起头,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此时尚不及黄昏,太阳还挂在天空,而且这间屋子门窗大开,总疑心有人在某处偷看。
可是她看着慕容心有些阴郁的眼神,心底有些害怕,这与她印象中的翩翩公子相去甚远。
“你最好快点!”慕容心喝了一杯酒,冷声说道。说完便起身来到柜子前,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开了柜子。
黄莺没有丝毫反抗的资本,只好一件件褪下衣裳。待到只剩下一件肚兜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人的话,忙将肚兜放在了那方手帕之上,自己则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将肚兜压在身下。
她闭着眼睛惴惴不安,接着被一阵疼痛惊醒。疼痛让她几乎流下泪水,转过头望去,慕容心赤裸着身体,手上握着着一根马鞭,狠狠抽在了她的胸口,留下一条鲜红的血痕。
柜子被打开,桌子上放着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器具,柜子里甚至有些大小不一锋利的刀具。
慕容心嘴角带着一些邪恶的笑容,眼里闪过兴奋的光,举起手就要抽下去。他很兴奋,这是他慢慢摸索出来的方式,用这种方式能最大限度刺激自己,让自己暂时忘记孤独。
这些女孩眼里没有爱,只有对金钱的渴望,记忆中那种纯粹的爱,他再也找不到了。于是他决定惩罚她们,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她们感受到肉体上的疼痛,然后再享受交合的乐趣。
可是这一次,慕容心举起的鞭子却停在了半空,久久没有落下。他看见了挂在床头的那一袭红衣,闪烁着某种魔力,又看见了黄莺清澈的眸子,那种多年不见的柔弱,让他终是没狠下心。
他心底那种异样的兴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情欲。他扔了手中的鞭子,慢慢走了过去,在少女胸口的血痕上轻轻吻了上去。
伤口的疼痛伴着温柔的吻,两种截然不同的触觉交织在一起,让少女不由自主呻吟了一声。
这声娇滴滴的呻吟又重新点燃了慕容心心底的火苗,他一口咬了上去,将少女死死压在身下,用一种极其粗鲁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带着一声声低沉的嘶吼行动。黄莺则极力隐忍着,她知道这四处门窗大开,若叫出了声音,该多么难为情。只是她越这般隐忍着,那声音就越发不由自主从喉咙里爬了出来。
这轻声的喘息似乎是慕容心的某种信号,他愈发狂野起来,黄莺也终于抑制不住,两人的声音彼此交融,彼此紧紧抱着对方,都试图将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最后伴随着慕容心的一种低吼,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过了些许时间,慕容心从黄莺身下抽出那方手帕,上面一抹殷红,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他忽然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方才过于粗鲁,忙收好了手帕,在她额头浅浅一吻。
待慕容心走远,黄莺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方才偷偷瞄了一眼手帕,上面的一抹殷红格外鲜艳。只是她自己心下明了,初夜明明在那晚被那人夺走,怎的今日依旧有落红。
她拿起肚兜,肚兜已经被她的香汗浸湿。她瞧不出端倪,又将肚兜放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留下了一抹红色,方才恍然大悟,这落红制成的肚兜,染了她的香汗,竟然如血一般殷红。
她望着床头的那一袭红衣,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7
随着时间的流逝,黄莺在慕容家的地位越来越高,俨然成了女主人。
慕容心对她没有丝毫抵抗力,尤其是在她身着那一袭红衣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了初见时候的那份阴郁,在黄莺面前,他赤裸裸表露着自己心底的欲望。
那所院子成了他们云雨的乐土,他还是喜欢在白天交欢,那间房子周围,其实是没什么人的。他们在房里尽情交欢,最后甚至在院子里纵情声色。
黄莺问慕容心是喜欢自己的身体还是人,慕容心没有丝毫犹豫,直说“都喜欢”。他似乎真的喜欢她到了骨子里,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切照办,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黄胜飞期间来过一次,他身上穿着上好绸缎制成的衣裳,在慕容心面前喜笑颜开,又悄悄告诉黄莺,家里的旧房子已经拆了,重新在原有的地基上建了院子,把周围邻居的地都买了,每月院子都在扩大。
黄莺只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黄胜飞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要说,黄莺却有些不耐烦,提前离开了。慕容心为了表示歉意,又送给黄胜飞一箱金子。
转眼一年时间就要到了,黄莺开始整日闷闷不乐。慕容心想尽办法,也无法令她开怀一笑。最后,他竟然对外宣布,此后再也不举行什么“选秀”,余下的日子里,只对黄莺一人钟情。
纵然如此,黄莺也只是淡然一笑,默默在院子里发呆。
她心底还藏着一个秘密。
那日连同那套红衣送过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每年四月二十三,须身着红衣,上山与我欢好,若不依言而行,后果自负。”
随着日子临近,那张纸条成了黄莺的一块心病,她有心不去,却始终不敢下定这个决心。这套红衣的魔力,她已经领教过了。她能让慕容心这般恩宠,自然不认为是自己姿色出众。所有的缘由,都指向自己身上的红衣。慕容心只要看见这身衣裳,眼里便会升腾起欲望。
黄莺还在犹豫,日子临近,她身上却起了某种变化。那日早晨她洗漱完毕,对镜梳妆,恍惚间忽然发现镜中人面容苍老,满头白发。待她定神看时,却又恢复如初,镜中人面容依旧。
接着她身上开始生出红点,奇痒难耐,换上那一袭红衣之后,身上立时便不痒了,只是那红点依旧。
她知道,这便是纸条中所言的“后果自负”。忙以回家探亲为由,又谢绝了慕容心一同前往的要求,找了一辆最快的马车回家。
8
黄莺趁着夜色上了山,轻车熟路,里面依旧以烛火引路。
那人似已等候多时,见黄莺进门,忙站了起来,说道:“你来了。”
声音依旧很冷,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欣喜。他依旧将自己裹得严实,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黄莺有些气极,冷言道:“我敢不来吗?”
那人眸子低垂,似有些失望,又带着一丝歉疚。他走过去关上门,转过头,说道:“脱衣。”
黄莺褪尽衣衫,躺在那张床上。那人吹灭烛火,在黑暗中摸索了过来。
他的吻依旧是极温柔,如三月的细雨般落在她身上,双手不停在身上游走,一如那晚。
只是他似乎变得虚弱了,不多时已经传来病弱的喘息声。黄莺已不是初经人事的少女,与慕容心在一起的一年里,她已经知道如何用身体去取悦一个男人。她此刻极力迎合着那人的节奏,全然没了去年时候的懵懂。
黑暗中喘息声渐浓,终于偃旗息鼓。
黄莺半夜醒来,忽然听见身边传过来一丝微弱的抽泣,她摸索着过去,感觉那人在床的一角蜷缩着,浑身冰冷,身体不住颤抖。
黄莺心里一软,将他涌入怀中,那人感受着她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把头埋进了她胸口。不多时,她只觉得胸口变得湿漉漉,那人滚烫的泪水,竟全部落在了她胸口。
9
接下里的几年,慕容心依旧对黄莺言听计从,她成了慕容家名义上的女主人。
她每年会提前回家,在四月二十三日晚上趁着夜色上山,与那人欢好。而那一袭红衣艳丽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了色彩。
黄胜飞依旧好赌,只是家里的钱怎么也输不完了,况且顶着慕容心老丈人的名头,慕容家名下的赌坊怎么敢赢他的钱。于是钱越来越多,院子越来越大。只是院子空荡荡,除了佣人丫鬟,难免有些冷清。
黄胜飞趁着黄莺回家探亲,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能开了那个口。
黄莺每年上山一趟,俱是夜黑风高,悄悄上山。
她每年与那人见一次,只觉得那人每年都要虚弱不少,她每年抱着那人身体,总感觉比上一年瘦弱了不少。去年的时候,那人似乎连走路都有些脚步虚浮。只是那人每次与她欢好,还是温柔如初。
转眼又到了那个约定的时间,黄莺依旧借口回家探亲,在月色的掩护下上了山。
烛火摇曳下,那人一身裹紧的黑衣已经宽大了不少,黄莺能看出那身袍子下面,身子愈发瘦弱了。
他似乎连呼吸都困难,关了灯爬上了她的身体。她摸到他的身体,能清楚感受到每根骨头的位置,她无法想象这个人瘦弱到了什么程度。
那人今晚极为粗鲁,丝毫没了往年的温柔。似乎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下这具依旧丰满动人的身体撕碎。
忽然,那人凑近黄莺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四月二十三是什么日子吗?”
黄莺发出一声诱惑十足的呻吟,从喉咙里发出一句回应:“不知道!”
那人忽然疯了一样,用牙齿咬住黄莺胸前的丰盈,直到口中感到了咸腥的血腥味才松口。
黄莺吃了痛,忙用力将那人从身上推开。那人身子虚弱,被黄莺一把推到地上,他大口喘气,忽而放声痛哭,好一会才说:“四月二十三是我的生辰。”
黄莺如遭电击,在黑暗中呆住了。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人又放声大笑:“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黄莺疯了一样从床上摸索着走下来,她在黑暗中摸到了自己的衣服,翻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突如其来的光让那人闭上了眼睛,黄莺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如果那还能算是一个人的话——顿时胃里翻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人坐在地上,身体已经成了骷髅的形状,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浑身溃烂。那人脸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红点,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开水烫过一般。
黄莺想到自己是与这人交欢,心中又翻涌起来,只是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只能在那里干呕。
那人在烛火下笑的瘆人,他嘶吼着说:“怎么?是不是很丑,可是小时候,你不是说要嫁给我的吗?”
四月二十三日,是段竹的生辰。
烛火下,黄莺的身体愈发美艳动人,段竹的眼里又升起欲望,他细长的眸子死死盯住黄莺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只晶莹如玉的纤纤玉足。
段竹的在那只玉足上不停吻着,心底的欲望被无限放大,连同着身体的某个部位也开始膨胀起来,他似乎想燃烧最后的生命,来满足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而后凋零。
黄莺被他疯狂的眼神吓到了,她用另一只脚踢走了那具瘦弱的骨架,身体慢慢朝着后面退去。
段竹在地上爬了过来,他依旧有充足的欲望支撑着身体行动。
黄莺满脸泪痕,摇着头,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根木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段竹身上打了下去。
段竹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立刻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仅剩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正好流到了那一袭红衣之上。
黄莺惊魂未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穿好衣裳,连夜回到了家。
10
段竹十二岁那年,救了一个摔断腿的老人,把老人送到了墨染坊,喝了一口老人递过来的水,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被老人打断,无法回家。
那老人是墨染坊的传人,墨染坊只染一种叫做落红的布,其颜色艳丽,充满魔力,能勾起人无尽的欲望,故而千百年,成了青楼女子的首选。
只是这染布秘术过于残忍,有伤天和,故此墨染坊只能隐于山中,而且成了这墨染坊的传人,便会受到上天的诅咒,全身溃烂而亡。那老人自觉时日无多,就下山找传人,正好遇见了段竹。
为了断了段竹下山的念头,他打断了段竹的腿,又用开水烫伤了他的脸。当段竹在水中看见自己模样的时候,也断了自己下山的念头。
老人便开始传授段竹落红的做法,基本方法与一般染坊别无二致,只是染色的原料,用的是婴儿血肉。
这也是为什么墨染坊求落红的代价,是一锭金子和第一胎的婴儿。
老人不久就死了,他临死前对段竹说了抱歉,说这个染坊是一个诅咒,可是自己没办法让这个染坊失传。
段竹接下了染坊的生意,断腿好了之后,脸却是不可能恢复了。他夜里偷偷下山,却发现父母已经搬走。
心灰意冷的他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成了墨染坊的传人。
知道那一日,黄胜飞前来求取落红。段竹自然还认得这个邻居,他听了黄胜飞的请求。心中一时愤恨难平,那个美艳动人的黄莺,明明就应该是他的妻子。他自十二岁那年起,开始被世界无情抛弃,最终孤苦伶仃,亦没有了一个正常人的未来。
可是他还有欲望,一个正常人如果某些事情无法遂了心意,最原始的欲望就会变得无比强烈。段竹在那一瞬间,决定报复,便生出念头,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起初只想得到黄莺的身子,那个本来就属于自己的身子。
他拿了黄莺的落红,做成了品相更好的落红,又替她裁剪成衣。原本想着就此释怀,可是当他捧着红衣的时候,心底的欲望又慢慢爬了出来,这才在衣服中留了字条。
他便定了每年生辰之日,与她欢好,想着自此一生,于愿足矣。
只是他没想到诅咒来的很快,他的身子越来越差,眼看就要离世,今日与黄莺交欢,这一生往事涌上心头,不禁五味陈杂,这才表露了身份。
他的念头因自己的欲望而起,最终也因自己的欲望而亡。
11
黄莺回到家里,养了好些日子,等胸口那道牙印消失了,才回到了慕容家。
慕容心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他拉着她来到两人的爱巢,在院子里就吻了上来。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忽然一阵刺痛,尖叫着松了手。
黄莺一脸茫然,慕容心望着自己的右手,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红点里面都伸出血液,宛如被数百跟银针刺中了一般。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身充满魅惑的红衣,又上前试了试,立刻被刺痛。
黄莺满脸癫狂,她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却仿佛在自己身上生了根,根本无法扯开。
慕容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整理了衣衫,平静地走了出去。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他又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他以为已经远走的孤独,这些年都被欲望给填满了,如今没了那种疯狂的欲望,他愈发孤独了。
他又开始找记忆中那张相似的脸,这次愈发疯狂,不论是乡间女子还是青楼女子,他一律请回家,整日纵情声色。
他愈发孤独,所需要的欲望就愈发多。
而黄莺,则守在那个深深的院子里,穿着一身红衣,顾影自怜。
她依旧是极美,容颜也不见半分衰老。只是身上长满了无形的刺,别人近身不得。
再好看的鲜花,如果不能一亲芳泽,便不如一株野草。
黄莺在一个月后提出回家,慕容心这时候正流连于一堆莺莺燕燕之中,自顾不暇。他挥着马鞭在一个女人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说道:“家里的钱财,只要你拿得动,全部拿走都行。”
黄莺什么都没有拿,她身着一身红衣回到了家。
家里的大宅子已经卖了,她跟着邻居指点来到了山下的一处小房子前,开门的是翠娘。
黄胜飞有钱的那段日子,不少人围在身边,他也算有些许良心,念了旧情,最后帮翠娘赎了身,明媒正娶取了过来。
只是好日子没过几天,黄莺失宠的消息传了过来,黄胜飞在赌坊开始不断输钱,最后输光了大宅子。他仍是不死心,开始借钱赌博。
翠娘给黄莺倒了一碗茶,脸上还有一块青紫的伤痕,怕黄莺看见,忙拿头发遮住。
这时候黄胜飞骂骂咧咧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黄莺立刻腆着脸笑着说:“女儿回来了,走的时候带了慕容家多少钱?”
黄莺无奈笑了笑:“什么也没带!”
“什么?”黄胜飞立刻变了一张脸,拿起桌子上的碗摔的粉碎,“赔钱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翠娘在一旁不敢言语,黄胜飞揪着她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你个扫帚星,老子娶了你就开始走背运。”
说着就要下手打下去,黄莺忙拉住了他的手,从腰间取出一锭金子扔在地上,说道:“我也就剩下这锭金子了。”
黄胜飞放开翠娘,捡起金子,飞一般跑了出去。
黄莺又从头上取下一根玉簪,交到翠娘手里,柔声说道:“他替你赎身,也算这辈子做了唯一一件好事。这簪子你拿着,没钱时候当了,当是给他买棺材的钱吧!”
说完就要离开,翠娘来不及擦干泪水,忙出了门,拉住黄莺问道:“你要去哪儿?”
黄莺将衣服从翠娘手里抽出来,笑道:“不知道,四处走走吧!”
12
这个故事,是一位红衣女子说与我听的。
那日我将黄泉馆立在官道旁边,当晚便来了许多人。
这红衣女子也来了,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被她吸引过去。她一笑,整个黄泉馆里都是满足的惊叹声。
我也瞧见了她,姿色不是绝世倾城那般,那身红衣却着实令人心神荡漾,我亦要以清心咒护身,方能稳定心神。
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嫣然一笑,歪着头问我:“老板,你这酒怎么卖的?”
我也笑了笑:“不要钱,讲一个故事,今晚随便喝。”
她就讲了上面的这个很长的故事。
我问她后来呢,她喝了一口酒,思索了片刻:“那个故事,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此后的一百年,黄莺不老不死,成了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那身红衣,一百年过去了,依旧光彩照人。
她又问我:“你说,这身衣服,算什么鬼?”
“不知道”我摇摇头,沉思片刻,又说,“也许是欲望。”
那晚,她喝了很多酒。
清晨时分,她从梦中惊醒,惊醒之前,她说了梦话:“段竹,不要缠着我了!”
她醒了之后又要了一杯酒,喝完之后转身离开。
我开了天眼望过去,那红衣上面浮现出一张枯瘦的脸。
我欲出手剥离那袭红衣,终是忍住了。
一则因为强行剥离怕是有性命之忧,二则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自己的恩怨,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她着一袭红衣远去,在朝阳的照耀下愈发美艳动人。
我叹了口气,一招手收了黄泉馆,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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