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接榆树换药去。
婆婆说。
行！你去吧！你去吧哈！
张明没好气地说。
我心说：你说反话，丧谤她你去吧去吧你去吧，她那个拧脾气，真能去。
然后呢？他连孩子哪个班也不知道，班主任是谁也不知道，校门也进不去。一个老太太，在学校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等待，成什么样子？
老年人的偏执真是令人无奈。
榆树头上缝的针今天该换药了，张明自然是接他去儿童医院换，让医生也好观察一下伤口，看需不需要进一步处理。
大约婆婆知道了，坚持让回县医院换药，说换药很简单，就是拿碘伏消消毒，贴上胶布就行了。
之所以坚持回县医院，是因为婆婆是县医院的退休工人，她倒是有极强的归属感。还有，她怕花钱，尽管换药的钱不多，她还是一分一毛抠，尽管不是花她的钱，她还是嫌花钱。觉得回县医院可以用她的医保卡。
然而这个主张荒谬之极：我们住本市最西端，儿子学校在最东头，张明开车一来回就接近小时，什么都不做，单纯开车就这么个时间，赶上下班时间，一个单趟就一个半小时。
接儿子回来换药，时间成本，油钱都不算的吗？回来换药能省几毛钱？
张明自然是拒绝了。
然后她就说，她去接榆树换药。
她去就是坐公交车了。
我去他学校开过家长会，张明期末忙，班主任么，越到期末越忙，科任老师期末反而没那么忙，我就去开家长会。我不会开车，坐的公交，两次，一次耗时两小时零八分，一次一小时五十四分，这还是车站到车站，不算过马路进校门走到教室的时间。
如果她去接孩子换药，意味着她要往返四趟，八个多小时的公交。
就算她不管自己年纪大，退休了时间没早没晚，初三的孩子也能让她急死——明天期中考试啊！今天往返四个多小时换药？班主任都能纳闷——换个药而已，何至于一换大半天？
从来没有领教过如今上班节奏的老年人，真是完全不理解时间的要紧。
就像之枫婆婆把钥匙忘在家里，把自己锁在门外，找人打电话让她回去送钥匙——在老人的眼里，或许上班就像去种地，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全都随心所欲。
她婆婆这么干了两次之后，她把家里换了指纹锁。
晚上，娘儿两个又吵吵起来了，一听就又是这事：
三角形的伤口，很大！没事没事！什么叫没事？怎么着算没事？不落疤算没事还是死不了算没事？没事没事，不缝也死不了！不就烂个疤拉吗？能有什么事？
我陪板栗讲故事，听客厅里张明又是一阵嚷嚷。
我和板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续讲故事了。
这种事我绝不插口：和婆婆说话是一种折磨，你无论如何和她说不通。和张明说你好好说话，张明能调转枪口对着我一顿射击。
人家母子俩的事，我何必多事？
从那次婆婆说：就不让你说，就不听你的。
我就再也不理她了——她哪里配别人跟她好好说话？她就配她老公骂她，儿子怼她。
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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