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母亲扭伤了脚。下班回家弟妹告诉我，我走进她房间，她正陪小侄女玩闹。脚踝经过按摩之后略显红肿。我问她是否严重，能走路。她说没事，走着有点疼而已。

那时将近7点。社康八点关门。我转回她房间，和她说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看医生。如同往常的反应，她一把拒绝了，声称只是小事，明后天就好了，没必要浪费钱。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我们还是去了社康。医生还没下班，看着她的脚问她是否自己揉过，她说用药酒自己揉过。医生把她教育了一通，说不能揉，要先冰敷去肿，之后让专业医生来医治。她没有出声。

第二天，双脚有些红肿。我拿了冰块给她冰敷。她一边敷着一边与隔壁邻居闲聊。邻居便就这她的腿伤，说扭到还是应该拿什么油来揉，这样好的快。母亲在一边点头回应。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怼了句，你们专业还是医生专业？医生说了不要乱揉，好好冰敷，不要自己找罪受。母亲不说话了。

第5天，她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由行动了。当晚她送姐姐回家，我便叮嘱她腿伤没好，不能去跳广场舞。晚上回来，我正与朋友闲聊，一个亲戚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她说漏嘴说自己跳了两三小节的舞，觉得脚有点不舒服，就不敢跳，回家了。等她挂完电话，我问她，是不是去跳广场舞了。她回说是，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父母老了，不再是当初儿女眼里无所不能的父母。他们会受伤，他们会任性，他们会无助。而我们这些儿女，就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他们的支撑与方向盘。

早上7点，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关门声，母亲和弟弟出门了，弟弟带她去车站坐车回老家。时隔半年，奶奶又轮到父母照顾了。昨晚母亲一再叮嘱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临睡前她还把家里的地里里外外又打扫一遍，冰箱里也塞满了这几天的蔬菜果肉。

她是一个很传统的母亲，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儿女身上。年轻时为了温饱不停折腾，老了之后又开始操心儿女的幸福。每每提起以前小时候的事，她总难免自责当时能力有限，为求温饱已尽全部心力，极少陪伴儿女，以致我们跟她总是有些疏离，不会与她倾诉心事。又自责没有给到我们好的物质条件，导致我营养不良错过了最佳的发育时期。又哀叹自己能力有限，姐姐想置业时自己无法给予经济帮助，只能靠儿女自己。

她直接外向又钝感，以致察觉不到旁人情绪的变化，经常口无遮拦得罪别人。因着这个，奶奶一直对她颇有意见。她热心勤勉，一刻都停不下来。

当岁月也逐渐在我的眉眼上留下痕迹，猛地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眉眼像极了她。可是，我却不愿意成为她。而这也让我一直以来努力挣扎，想摆脱她的影子。

因她是我的母亲。

这个奇怪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