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最后一个走出诊所。摁着刚吊完水的手,和儿子一起慢慢地往家走。我们都没有说话。
路上出奇的安静,车少,人更少。偶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凉风,裹着厚厚的围巾也能感受到冷。路灯上,为了营造喜庆的氛围,挂上了一串串的红灯笼。不知怎的,有一些已经不亮了。幽幽地透出的红光似乎也没那么温暖。恍惚间,我有些怀疑:明天真的要过年了吗?
记得小的时候,大人们提前好多天就开始为年准备了。
蒸糖馒头,小豆馒头,蒸米糕,烙祭灶饼。我妈常说:“不吃馒头也蒸(争)口气。”馒头蒸好开锅的时候,小小的厨房里蒸腾着热气。热气缭绕中,我妈就成了仙女,穿着对襟花袄,通红的脸,随意挽起的头发……我们就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把热腾腾白胖胖软乎乎的馒头掰开,我弟一半我一半。
炸肉丸子,山芋丸子,炒花生,炒瓜子……圆滚滚的丸子在油锅里翻滚,散发着属于肉的特有的诱人的香味。花生瓜子混着沙子在平锅里反复翻炒,叭叭作响。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一边炸,一边炒,一边吃,一边聊着过年的事。
我爸呢,就像变魔术一样,过两天扛回来一块猪腿肉,过两天又拎回来几条大鱼,再过两天又抱回来一堆烟花鞭炮。门对子是他精心挑选的,字要好看,不要财不要富,只选健康平安团圆和气。鞭炮是数着买的,三十初一放几挂大的,其他天放小的。春联必须早起贴,贴春联的浆糊是自家熬的。我爸放鞭炮,我们在旁边捂耳朵叫,敢放鞭炮的爸爸就是最厉害的!
初一最最重要的事是给老人拜年。小孩子们早早就被叫起来,没等开口,就被大人塞了口放在枕头旁的糕。穿上新衣服新鞋子蹦蹦跳跳地跟着大人拜年去了。拜年是真的要拜,要跪下来磕头,说几句吉祥话,就能讨到红包啦!
过了初一,就开始走亲戚。初二回我妈的娘家我姥姥家。初四姑姑姑爷伯父伯母们来我家。其他天就是朋友相聚。碗橱最底下,用塑料袋包裹好的特大号碟子,小碟子,汤匙筷子碗,都扒出来了,提前洗好晾干。靠在墙角的大圆桌面也滚出来了,安安稳稳地放到底座上。我姥姥我妈都是炒菜高手,来了多少人,需要几个凉菜几个热菜,荤素搭配,老少兼顾,一切都在她们掌握中。一边喝酒一边上菜,喝得尽兴,吃得欢乐。
那时候的父亲们觉得撑起一个家是他们的责任,过年家里置办出像样的年货是他们的脸面。那时候的母亲们认为把家人照顾好是她们该做的,过年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整出美味的菜肴孩子们穿上漂亮的新衣是她们的体面。那时候的孩子们敬畏长辈,知道要孝顺老人,过年才有好吃好玩的。那时候的亲戚们也亲。
记忆中的人们都对年投入了十分的热情,辛苦攒了一年的钱,过年必须拿出来花。所有的期盼祝福似乎都会因为过了个好年而实现。
现在,年味似乎越来越淡了,但牵挂却没有减少。父母们还在倔强地炸着丸子,包很多的饺子,准备好红包,盼着孩子们回来团聚。
回家,好好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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