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临之前

　　我站起来，从光明走向黑暗。

　　天黑了，有种雾蒙蒙的感觉。爸爸刚刚出去，留下一条细窄的门缝。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一束束没有礼貌的光透过缝隙挤过来，悄无声息。

　　我踏进黑暗，空旷的客厅里只有鞋子发出的啪嗒啪嗒声，黑夜透过纱网渗进了阳台。

　  从窗户望去，可以看到小小的拐角处有两个人，他们隔着一尺的距离，相对而站。黑夜太稠了，调和了声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远远望去，只有模糊的身影。两个黑黑的人影，两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像在上演一出经典的皮影戏。

        一辆车驶过，昏黄色的车灯在前面探照着路，一副疲惫困顿的样子。黑色的车，与黑夜融为一体。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忽地打开了灯，柔和的光线洒了一树，树叶被映得透明发亮，惊走了几只飞鸟。影子悄悄钻出来，只是想做一个忠实的伴侣。

        小城的夜，从来不是黑的纯粹。

        在真正的黑夜来临之前，天空是灰蒙蒙的蓝色。渐渐饱和的黑色会揉进各种声音：轿车来来去去的声音；火车驶过轨道的声音；邻居们说话的声音；随意开关门的声音；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声音；刀与木质菜板碰撞的声音；盘子相互接触的声音；以及从细水管里发出的水流声。再等几分钟，不知是哪家的唱戏机又开始响起，还是熟悉的戏曲。风声伴随着唱戏声，狗开始叫了，有节奏的汪乎--汪乎，宛如声音是爬了一个又一个的山丘才传到了这里。

　　我倚靠着墙，看着浅蓝色的天空一层层地铺上薄雾。有鸟叫，还有小孩子的欢笑，今天楼下格外热闹，倦了的鸟儿也忘了回巢。黑夜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同时也使人们之间的感情更加不相通。

　    花盆中的芦荟又长高了许多。它真令人着迷，小小的叶片，以某种微妙的速度生长着。窗户开着，有风。风吹进来，凉凉的，不冷。是的，天气开始热起来了，这是夏天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生长。生命在脚底萌动着，发芽，抽枝，长叶，开花。它们疯狂地生长着，就像《小森林》里的植物一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并且越长越高。但是它们生长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就营造了一个小型森林，密密麻麻的枝叶穿梭在天空中，它们要把天空吞掉。我茫然地看着，喜悦开始变成恐惧……

　　“你也不开灯，坐在那里干什么？”爸爸打开了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灯光下，黑暗张牙舞爪，恶狠狠地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