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5）

上章节说到王维得岐王兄弟们青睐推崇，一时声名鹊起，几乎一夜之间成为上层社会的宠儿。

但这还不够。科举考试才是正事，“行卷”不能忽略，最后呈递“行卷”的人才是关键。按理，岐王这种级别的人足够了，可玄宗还有一个感情至深的同母妹妹玉真公主，不能等闲视之。

因此，当王维听闻参加同年考试的张九龄弟弟张九皋的举荐人正是玉真公主时，他只得请岐王出面帮忙。

岐王思量，玉真公主推荐的人选，自没有理由横加干涉，但他对王维充满了信心。一天，正值妹妹生日，岐王带了王维走进了玉真公主的邸宅（道观）。

宾主免不了一番寒暄，接着在丝竹歌舞的助兴中，筵席开始。

酒至半酣，歧王称自己近来得到一首佳曲，欲与公主一同欣赏。玉真公主自身的音律造诣非同一般，自然欣然应允。

岐王击掌三声，众歌女纷纷退下，从外走进来一位青年，长身玉立，眉目舒朗，怀抱琵琶向歧王和公主大大方方的深施一礼后，在大厅中央就座。

玉真公主见此青年暗自惊叹：此后生气度非凡，不像伶人，不知是何许人?

那青年撩动琴弦，手指翻飞，顷刻间大厅之上佳音流转，宛若凤鸣龙吟。待到明快处好似高山流水觅知音，哀伤之处好似孤雁高飞啸长空。

曲终人静，满座皆为之动容。玉真公主更是如痴如醉，直直凝视着王维，问，这是什么曲目，我怎么闻所未闻？

王维欠身答：这是鄙人新作《郁轮袍》，今天是第一次弹奏，恳请公主指点。

公主没有回复，反而追问：“你可知诗文？”

岐王一听，火候已到，趁热打铁道：“此人不仅长于音律，诗文更佳，当今文士无出其右。”随即让王维取出卷佚，交由丫鬟进呈公主。

当玉真公主看到《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少年行四首》《洛阳女儿》《李陵咏》等作品时，双眼不自禁地放出光来。

“之前一直以为是古人作品，原来都出自你手，你是何方高士？”

王维趋前躬身一揖，回道：“学生太原王氏王维，参见公主殿下。”

原来出身名门，怪不得人才如此了得，公主想。再细看王维，面如美月，目似流星，器宇轩昂，作为大龄剩女的公主，竟一下情愫暗涌，心旌摇曳。

王维此时也稍稍抬头偷看了一眼公主。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倒也面目姣好圆润富态，气质更是雍容华贵，只是笑意盈盈的眉眼间，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神情。

岐王看出端倪，借机说出了举荐之事，玉真公主当即一口应承。结果，二十一岁的王维在721年的科考中如愿摘得头魁，状元及第。二弟王缙也不负众望，喜中进士。

接下来是曲江游宴，大雁塔题名，新科进士无不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享受百姓的观瞻和欢呼之外，部分人就此成为高官显贵的乘龙快婿。

新科状元王维无疑是最为耀眼的明星。他的才华风度、儒雅气质，一时倾倒了无数长安的名媛和适婚女子。只是王维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已心有所属，他忘不了老家的崔小妹。

一日，岐王在府中宴请南方来的几位朋友，王维有幸成为座上宾。席间，一位朋友从一方精致的木匣取出几粒鲜红浑圆的红豆送予在座的人把玩，并道出了此豆神奇的来历。

王维手捧晶莹的红豆，想起客人提及此物的凄美爱情传说，一时心潮澎湃，思念，就如长了翅膀，霎时飞到了蒲州，飞到了小妹的身边。他当即要来纸笔，一首《相思》一气呵成，落于笔端：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后人温庭筠曾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之语，牛希济慨叹“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连曹雪芹也借宝玉之口唱出了“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真是说不尽的相思，写不完的红豆。

但是，王维这首《相思》，虽寥寥二十个字，如家常语一般娓娓道来，简单明白，却是千年来用红豆作为载体描摹相思情愫最成功的的范例。

红豆意象要追溯到汉代。传说，一位男子戍边从军，他的妻子每天站在村口的一棵树下，翘首遥望，期盼丈夫平安归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纸噩耗，悲痛欲绝的女子哭干了眼泪，到最后竟从眼睛里淌出了血滴。血滴落地化为红豆，生根发芽，长大成树，树上结满了殷红的豆子，人们遂称为相思豆。

还有一个红豆的传说，肇始于我们常州附近江阴顾山下的那棵红豆树。

南朝盛行佛教，全国建有四百八十座寺院。当时的南梁太子、文采风流的萧统看中了顾山的清净幽美，专门跑到山上的香山寺精心编篡《文选》，期间邂逅了当地尼姑庵的一位美丽聪敏的尼姑慧如。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坠入爱河。

然而，身份、宗教的差异注定了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分别时，慧如满眼泪水，送给萧统一个锦帕，里面是两颗血色的红豆。当萧统再次回来时，慧如早因相思成疾而亡。太子闻讯，痛哭不已，无限感伤之余，种下了慧如所赠的两颗红豆，顺便也种下了那绵绵不尽的千古相思。

此树历经千年到元代曾一度衰败成枯树，但到乾隆年间忽又在主干上萌生四株新枝，一直长到现代，仍生机盎然，枝繁叶茂。

据说，此株红豆树每三至五年开一次花，其色洁白；秋末结一次果，豆荚为茶色，状若鸡心。剥开豆荚，便是一粒心脏形的红豆，灿若云霞，鲜艳晶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