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忽如寄，中年苦夏情(三)

      又是一年母亲节，前天给老母亲打了电话。提前祝母亲节快乐。妈妈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她能记住她的所有家人们的生日，自己西式的、中式的节日。

      给学生布置作业，给自己的妈妈写一封信，疫情期间的母亲节。

        我自己却没有写。电脑死机比开机的时间长，开机比在机的时间更长。所以没写。关于妈妈的文字，这几年我都写得少。2018年， 我告别青春正式从心理上迈进中年行列的原因，是我更加的处变不惊。因为太多的消耗让我明白了生活就是要去面对的。就是要去迎接的。

        是的，我的文字，在那一年，都给了我的父亲母亲。以后的日子，我只顾贪恋他们重返健康带给我的让我重又做回孩子的美好。

        今天看到学生的作业，突然也想从微信朋友圈里翻出来，整理一下，和我的学生们共同感受这种真实。痛。幸。（简书每天只能发两篇，我得为学生的作业留存，所以不敢轻易占用这两篇的资源。所以，这一篇的文字量就多了些，碎片化阅读惯了的娃娃们，也不知道有几个能有耐心看完。毕竟，是别人的故事。）

        人生忽如寄，中年苦夏情(一)

        7月6号，父亲入院18天，嫂子在夜里9: 00多赶到医院。早上9点开始出门，高铁上就坐了7个小时。嫂子说，你先回去歇两天相信我的能力，能照顾好他们。

        我没跟爸妈讲嫂子要来。我更没跟妈讲嫂子回来是因为我拿着妈妈拍的冠状造影，得到的答案是，要做动脉造影，有可能要放支架。

        6月9日高考结束，到江西金太阳特训一周，6月15日接到哥的电话，怀疑爸是早期尿毒症。彼时我正在带女儿看南昌起义纪念馆。出来之后，“尿毒症”三个字忽的一下窜出来，电视里“换肾”“透析”等等的情节一下子映入脑海。我跑去问人:早期尿毒症能治好吗？

        那人脸色凝重地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赶快找个地方坐下来，在百度上找相关信息，把情况告诉了我所有的医生朋友。

      我越来越紧张。想起这几天爸打电话，我总是因为太忙，而匆匆挂了电话，原本细心的我，竟粗心地没意识到爸的欲言又止。

        再次站起来，发现我已经无力支撑，所有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离，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我倒了下去。

        身旁的同事一阵忙乱，醒了的我嚎啕大哭，胸闷，腿软，爸这一生所有的画面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就是这几天没好好接爸的电话。恐惧侵蚀着我。

        吃了很多糖，喝了很多水，我想让自己有力气，可我还是不争气，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脆弱。

        回酒店的路上，泪一直流，无声。空气很凝重。悲痛让同伴也想起了自己在医院的父亲，回到酒店，室友说，想哭就哭吧。我一下子就再也不想控制，又嚎啕大哭，接着又是胸闷，窒息。同伴掐了人中，醒了之后不敢再哭。心里在盘算我要如何跟爸电话沟通。

        一直不敢打电话，怕自己哭出来，怕不知道自己病情的爸因为我的表现而有压力。一直不打电话。

      6月16号高铁从家门口过，我没下车，因为我还没做好笑脸相迎的准备。

        6月17号开始联系爸要住院的医院。开始打电话让亲戚帮助办转诊。下午，上完课，赶回信阳，宜早不宜迟。端午放假，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6月17号晚7:40回到信阳。农村的夜，黑的快。女儿还是一眼看见姥爷坐在门口，我一进家门，便被无数个蚊子袭击了，不知道爸爸怎会感觉不到蚊子。

        爸妈把饭做好，照例是排骨汤，鱼，还有几个我必须要吃的素菜。说了多少遍，晚上不要大鱼大肉，可爸妈家的鱼肉好像不要钱似的。我知道是因为爱我们，可转眼间我们也到中年了。况且他们早已经步入老年的行列，少盐少脂，每一次的提醒都会引来一阵抗争。

        饭后，云淡风轻地跟爸妈说要去郑州调整一下药。又切入到要带点衣服，天气热，不好换。警觉的妈妈立即反对，不住院。好说歹说，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箩筐，同意带个箱子去。

      人生忽如寄，中年苦夏情(二)

2018年7月9日

      半夜起床，看女儿那只差一点儿就要开刀的疮，果然又渗出了很多败血。用药用棉签擦拭，又用碘酒消毒。女儿打自己，我吓了一跳，她说痒疼痒疼的。药用棉签已经用的是第二包了，她今天就保持一个姿势躺着。带去医院看医生，医生说这孩子太能忍了，这疮至少长有10天，才会是这样，脓，脓血，……女儿一下子疼了一身汗。我心疼死了，大声责怪她，以后要娇气点儿，不要什么都忍着。

      想着她屁股上长着疮，上完书法课，自己步行4里路到新校区爸爸的办公室，打开爸爸的电脑，给我发短信让我给爸爸打电话说她已经回到爸爸学校了，让爸爸不要接她了。我夸了她解决问题的方式，但也告诉她，温度太高，紫外线太强，不要自己步行太远，皮肤晒伤了，而且容易中暑。

      即便是昨天下午，她明知我要回来，还是自己骑着单车去学声乐。屁股太疼，只能站着骑车。

      这个傻到底的傻妞！

      于是，我直接进了按摩店。浑身经络不通已是常态。

        我被嫂子放假回来的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女儿晚上说，妈妈，我肚子今天吃得好饱。

        心酸。

        给她做饭，少做多样，弥补我多天不在家，她爸爸工作忙顾不上她，多半都是饥饿，面条，汉堡，面包充饥带给她的亏欠。看着她心满意足，我在厨房站几个小时，觉得很值得。她毕竟有一半的信阳基因，没有米饭没有菜我知道她过得多难过。皮肤那么好的她脸上已经开始长痘了，告诉我说只有吃了冰激凌才能拉出大便，估计是干结……

        像话唠一样在我耳边一直说，一直有记日志的习惯的我，现在只能抽点滴时间写下只言片语。

        还有，长期的失眠，已经让我很难一夜睡到亮。

        即便是睡着了，女儿长疮的地方会不自觉的肌肉跳动，我知道她该有多疼。

        又渗血了。再次擦拭。……

        才发现，垫在身下的衣服已经血迹斑斑。

        女儿一直担心地问，妈妈，你明天又走了，我怎么办哪？

        明天早上再带她去看医生，处理一下今天没有处理尽的，明天中午好好给她做顿饭，明天下午要赶到郑州，医生要跟我约谈，关于妈妈心脏放支架的相关事情。

2018年7月10日17：42分

        在一楼办出院是很高兴的，可我，是心猿意马的。

        别人都问我可以报销多少，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因为三楼嫂子打电话，妈妈手术开始了。医生出来说，情况很复杂，征求家属意见。我一直飞奔在12楼肾内科办出院交接，14楼冠心病三区，爸爸在，我得时不时跑回去看看，叮嘱他喝水，不要乱跑，乱动，上卫生间我要在门外等他出来才肯放心。3楼冠心病手术室外，妈妈在里面。一楼出院办理处。没有喘息，再次赶到3楼手术室外，进去的医生赶忙出来，一说话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握住医生的手说:所有的，你决定。以病人利益最大化为唯一标准。相信你！

        我知道，上午的约谈很详细，手术的风险，手术的费用。手术的风险，我选择相信妈妈，手术的费用，我不考虑，因为有家人，有朋友！

        一切，安好！

2018年7月10日22：14分

        老刘，我告诉你啊，虽然你已经进手术室快5个小时了，但你记着哈，你大儿媳妇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哩，你女儿咳嗽着也等着哩，你今天刚出院的老伴还在14楼7号病房等着哩哈，还有那么多好朋友，那么多亲人都等着哩哈。我让你大儿子借故给你老伴儿打个电话，陪他说说话，你老伴儿在这20天里是咱全家的娇宝儿，我已经跑不动了。不过，我跟你说哈，你出来了，我们都把你当娇宝哈，就像你27年前生了“蛛网膜下上出血”一样，

2018年7月10日22：30分

        妈妈已经出了手术室，谢谢大家。妈妈精神很好虽然出了手术室一见到我就哭了，但，妈妈脸色都还好。嫂子和我手忙脚乱，但会照顾好的。

        再次谢谢大家！

2018年7月11日

兵荒马乱之后，岁月静好。

谢谢所有的亲一直以来的关注，鼓励！

这个时间，已经睡了一觉。

      2018年7月13日 

        其实，此刻，再为妈妈的高烧忙碌，我已经不像爸爸高烧那般惊慌失措，手足无措了。不会再去紧张得一遍遍跑去问医生了。因为爸爸做完肾穿刺，肾出血再造成失血性肾损伤，这种二次伤害并不会比爸爸的IGA肾病和高血压肾损伤造成的伤害小，所以，照顾爸爸，我的心从没有放下过。所有的事情都会先紧着爸爸，每顿菜的选择都以爸爸的为主。爸爸不能吃的坚决不买，爸爸能吃而没有卖的，我就会求着人家做。手抓饼，我只放鸡蛋清，鸡蛋黄不要。买菜我只买冬瓜，苦瓜，豆角，青菜，23天了，我没法帮爸爸再买出第五样菜来。因为剩下的菜里有辣椒，有酱，有木耳，有杏鲍菇，而这些，不是饮食不清淡，就是含嘌呤较高。每次菜买回来，我都要先分好，控制量，也会每次翻找数量不多的豆角里面的瘦肉。虽然更多的时候买回来一看是肥肉得扔掉，但还是会奔着为数不多的几片瘦肉去买豆角。因为爸爸的蛋白总量偏低，除了每天加一个鸡蛋清我也想让他在允许范围内吃几片瘦肉。就这样，我很少关注妈妈的饮食。

        因为妈妈不挑食，没有禁忌而且总是觉得吃不饱，但有了前车之鉴，我态度很坚决地每次把妈妈的饭量控制好，每次只吃8分饱，晚餐吃6、7分饱。

        妈妈，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是被我忽略掉的。甚至每天陪她做检查，我都是要先安顿好爸爸，然后用点滴时间楼上楼下跑，我知道很多时候妈妈是害怕的，但我故意忽略掉她害怕的情绪。妈妈不会坐电梯，与人沟通方言太浓，工作人员听不懂。妈妈听力不好，所以经常听错别人的话。所以我要做妈妈的翻译。但我却没有做到寸步不离。经常是把妈妈送到检查室，再赶快跑到爸爸身边，让他多喝水，让他不要随便走动，让他注意休息，因为他的腿肿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然后觉得妈妈的检查快做完了，再匆匆忙忙跑过去，再问一遍医生所有的要求。因为妈妈是不管听他们的话的。听不见也听不懂信息太多也记不住。

        所以，我照顾爸爸更多更仔细更周到一些。觉得爸爸太苦了，太累了，这辈子只知道照顾别人，从来没被别人照顾过。

今天是7月12日，我在医院陪护第23天的日子，是妈妈的主治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的日子，然后，妈妈突然就懒洋洋地跑到病床睡觉了，刚才还谈兴正浓。实在不像她。

我不放心，跑过去问，妈说，有点冷。

妈妈怕热，突然觉得冷，我本能的反应是，她发烧了。

那时是3:50分，37.1度。

但已经成为妖精的我已经知道，这个温度只不过是刚开始烧。

7:20，38.6。物理降温，已经有些慢了。

7:37分，推了强力退烧药。

8:07分，38.4。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降温和物理降温。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一夜睡了7个小时，因为嫂子在，因为妈妈的情况很稳定，心，多多少少放下了些。一觉睡到5:25，看嫂子一脸疲惫的睡着了，我就知道她昨晚有多累了。所以今晚我精神特别好，让嫂子先睡，我反复给妈妈擦脚，擦脖子，擦腋窝。妈妈说真舒服。妈妈昨天就说让帮她擦身子，因为手术刚过24小时，我不敢。怕她感冒，怕创口不小心进了水。

温度一点点往下降，0:05分，36.8°，这次是嫂子量的。半夜醒来发现我不在，赶快跑起来量体温。那时我正在护士站跟护士说温度。

看来，嫂子在医院陪护几天，疲惫也难以替代挂牵。睡着了也习惯了不踏实。

今天中医医学博士的闺蜜过来给嫂子做了按摩，嫂子头痛，颈椎病比较严重，小腿经常麻木，湿气也很重，还贫血。妈妈手术那晚，我俩轮流看护妈妈，为了压沙袋止血，我和嫂子俩都得很长时间一动不动按住沙袋，直到7个小时过后。两天的熬夜，比我小几岁还有点胶原蛋白的脸立马成了黄脸婆。五岁的小儿子留在东莞，听说妈要动手术，电话打过去10分钟后就开始查火车票，马不停蹄地在路上颠簸了12个小时赶到郑州。自己的妈妈老毛病又犯了，自己的爸爸白内障手术还在等时间，大女儿中招考试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县一高录取，哥哥只管送货不管收钱，因为财务来郑州照顾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