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农村和农民,被称为“三农”问题,自古以来,就是农村的根本问题。但历来社会都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才得到了解决。尤其农业税取消,农民义务工根除,农民才彻底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到城市打工、发家致富,农民真正过少了好日子。这一切,得益于党的好政策。
“三农”问题的解决,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个漫长的过程,包含了农民得几多心酸和无奈。
1983年,我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也就是那年,农村开始包干到户。包干到户,解放了生产力,农民有了自主经营权,农民的积极性高涨,腰包里开始有钱了,但一些由于当时制度不健全和生产工具简单生产力落后等原因,农民吃了不少苦,这一点,作为一个农n代,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于斯的农村娃,我最清楚。
那时,还没有产业转型升级一说,再加之国家又收统购粮,因此种粮成了农民首选。刚大包干那几年,种十几亩二十亩小麦的农户比比皆是。农民的辛苦从冬天就开始了。
大集体刚解散,农户手里还没有闲钱,一个村都没几辆手扶拖拉机,更别说四轮拖拉机了。好些的人家有个骡子皮车就不错了。大多数家庭,就是牛拉架子车。刚大包,家家户户还都十分重视农家肥,家家户户的农家肥都堆积如山。一上冬,就用牛拉车运粪,一运就是一个冬天。温度零下20度,可谓严寒风霜苦相逼。农民冻得直打颤,手都掏不出来,但还不敢休息。要赶在年前把粪运完。立春后,还要运沙。早上,大概六七点钟,农民就起床套好架子车,去运粪。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农民架不住冷得上下牙直打颤,双手冻得红肿,生疼。但始终不敢懈怠。由于土地离家比较远,一早晨也就拉个七八回,一天十几回,一亩地得四五天,二十几亩地就得两个多月。农民的辛苦是和时间成正比的。
农历新年还没有结束,农民就开始在地上忙活了。平整土地,打扫地里的柴草,收拾好沟渠,只等天一转暖,地化了就开始行动。俗话说:“晌午惊了蛰,下午拿梨别!”节气不饶人,几十亩地,就一头牛,一副摆耧,每块地都要经过拉地、施肥、下种、收地四个程序,全指靠耕牛来完成,待十几亩地播种完毕,就得半月时间。并且还得考虑地温、耕牛等因素。农民就只好统筹好时间,打时间差。早上,让耕牛歇息,农民到地里散粪堆和沙。中午,趁天气热,拉地、施肥、播种。下午太阳偏西,再让耕牛歇息,农民自己拉石磙子收地或拉木头耙耙地。半个月下来,累得吐血的农民不在少数。
地好歹种上了,接下来就是田间管理,问题倒也不严重。但我们这儿有水利工程和道路工程,很多义务等着农民去尽呢!
先说修渠吧。在寒冬腊月时,就要备沙、备石头。沙又分为河沙和石沙两种。河沙是为衬砌水渠所用,按规定,一亩地需拉沙一方,十几亩地就得拉十几方。当时,农户大多是牛拉车,五架子车人家给量得好一点,才能算一方,有时取沙的地方离修渠的地方比较远,一天也就拉个一方多一点,光水渠拉沙,就得十几天,就这还得早起晚睡。你想,三九天天气,滴水成冰,干十几天活,谁何以堪?但我们的父辈,一年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河沙好不容易备好,紧接着要备石沙。石沙一亩地一分,十几亩地一方多一点,但要求极高。全乡就头分沙窝有,且路极难走。当时,农户都比较老实,上面说啥就是啥,只有受的份,不管合理不合理。从家门走到头分沙窝,载上石沙,送到乡政府工程预制场,一天只能送两趟,石沙送够得三天。直累得牛吐血,人发软。
石头就更不好送了。我们那儿没石头,要去金塔西面石头场筛。经常是夫妻俩凌晨三点起床,赶着牛拉车,赶天亮八点多到石头场,筛好一架子车石头,大概十点左右,歇一歇,十二点出发,送到工程预制场,就到下午五六点。牛拉石头,本身就步履艰难,农户夫妻也只能步行。一天下来,累得不知怎样形容。饿了,喝点开水就点馍馍,饥一顿饱一顿是经常的事。这样要往返五六次才能备够石头。
一个冬天,农民除了给自家种的承包地送粪,就忙了这些事。
四月份,麦子头水苗刚压过,就开始修渠了。修渠之前,农民先将沟渠上长的树砍了,然后挖渠。因为渠横断面呈梯形,故而,挖渠时要上面挖得很宽,下面挖得很深,这样算下来,每户要挖出十几方土,并且要在一天内完成。挨到挖渠,农民天不亮就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骑着自行车,捎着铁锹,来到施工现场。全乡十二个村的农民都修一条长五六公里的渠,场面上真是人山人海,蔚为壮观。力气大的体力好的年轻人,两三个小时就把渠挖开了。而老弱病残一早晨还只能削个顶顶,中午都不能休息。我曾经和父亲一道挖过渠,挖到底部,离地面大约两米,力气不大是扔不出去的。况且,越到下面,都是黏土,挖都挖不下来。这活,靠的是力气,凭的是年轻。当时,搞计划生育比较难,农户家家户户都想生儿子,不仅仅是传宗接代这么简单,而是为干体力活。
渠挖开了,需要填埋,一层沙,一层土。这个似乎简单,但监工却时常喝来骂去,动辄还要老百姓返工,所以老百姓都怕他们。填埋结束,最辛苦的环节来了:运砖、背砖、铺砖、砌砖。农户从乡工程预制场运砖,牛拉车一假只能运5块河砖。路上车水马龙,交通事故层出不穷,但没有一例算工伤。砖运去,农民要将砖背到相应位置。你别小瞧背砖,既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稍不留心,砖会掉下来,摔碎还得赔砖,这都是小事,有时会把人的手、脚等砸烂,干不成活。每年修渠受伤或致残的人不在少数。砖背好,铺平、砌好,荫好,渠面修好,才算完工,前后大约一星期,真不容易。
但修渠的河砖,是老百姓挣的义务工。每年三月开始,工程开始施工,家家户户就轮流到路上或渠上挣义务工。比如打砖,拉石头,拉沙、拉水泥、和混凝土等等,总之,活很多。地种的多的人家,一个夏天有一人总在挣工分,但年底决算,还欠公分,要交钱。而有些不挣工分的人却长工分卖钱,管理上的漏洞,挫伤了农民种地的积极性,造成了人为的不公平,也滋生了腐败,让一些管事的肥了腰包。
类似修路大同小异,不再赘述。
老百姓的义务劳动,远不止这些。除了乡里的,还有县上修水库、修路,村上修路、修养殖场等等,只要出力能省钱,无一例外就是农民。
七月份,到了麦收时节。放眼望去,田野一片金黄。微风吹来,麦浪滚滚。丰收的喜悦洋溢在农民风吹日晒的脸上,乐开了花。但淡淡的忧愁又涌上心头——麦子怎么收?割麦,又称虎口夺食,是季节活。太早,麦子长不饱;太迟,麦子黄过劲了,一碰就掉了,更不行。若遇大风天,一年就白忙活了。所以,农户采取黄一点割一点,黄一方收一方。当时,没有麦客,也没有收割机。人手不够,全家老少齐上阵,七八岁的孩子接麦腰子,捆麦子,十几岁的孩子,就和父母一道割麦子了。割麦子要乘早,往往是四点多五点,全家人就起床,拉上耕牛,到田地里,把牛拴在地埂上吃草,然后就开始割麦。家人排成一排,进行割麦比赛,看谁的茬低,谁割得又快又干净。到十点钟,太阳老高,就不能割了,麦子太干了。女人回家做饭,男人给猪羊打草,小孩继续放牛。下午六点上工,直割到夜里十点。一天腰酸背疼,但没有人抱怨,憧憬着丰收后换钱的幸福情景,农民总是那样容易满足。
这样的日子,持续十天半月,才算完成收割任务。
歇息上几天,待麦捆完全干了,轻了,再进行下一道工序——转麦子。
转麦子更是个力气活,由于牛不便拉麦车,基本上靠人力。为了多装麦子少跑趟,农民都在架子车上绑上宽宽的架子,一回装二十几个麦子。拉着麦车,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既费力,还要掌握平衡不能翻车。有时装车不慎,头重了,累得胳膊生疼,虎口发麻;头轻了,会把人吊起来,使不上劲,而且容易翻车。吃过这种苦的人,估计什么苦都能吃。人们起早贪黑,中午不能装麦子,就捡麦穗。麦子转到场上,还要码成高高的麦垛。转麦这道工序又得五六天。
接下来是打场,工序也多:摊场、透场、拾盖、起场。刚大包,没有拖拉机,人们就用驴、马甚至牛打场,一家需十天半月。后来,一个生产队有几台拖拉机了,速度快了,但人手不够,有得骗工,也得十几天,累、脏、忙,无法形容。尤其在炎炎烈日下,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场打完后,是扬场。扬场既出力,又技术含量比较高。有些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居然不会扬场。扬场,风大了不行,风大了麦粒会被风吹跑,即使麦粒不被风吹跑,农户也怕麦衣子被风刮跑。农民还指望着这些麦衣子喂牲畜呢?风小了,麦衣子吹不掉,麦粒出不来。有时等上一上午都没风,农民刚一回家,风又来了。害的农民干不成别的事情。有时风也戏弄人,一会儿刮东风一忽儿刮西风,农民苦不堪言。
终于,这一切都完了,粮食进了农户家。看着颗粒饱满,堆得如山的小麦,农户笑了。第一次见这么多粮食,哪能吃的完呀!多亏了大包干。
八月初,学生马上开学,交学费,需要钱,农民就开始粜粮了。但卖粮难又摆在了农民面前。
首先是运粮难。牛拉架子车,一次到粮站,只能拉六袋,也就是600斤,十几亩地要卖四五千斤粮,得六七天运。
其次是验粮难。粮管所的那几个工人,自持自己手握粮食干湿及等级的大权,趾高气扬,张牙舞爪,吃拿卡要。到跟前,一看自己不认识,用那个刀似的干湿器一戳,望都不望,就说太湿了,要晒。农户只好拉过来晒一两天。若遇熟人或所谓关系户,看都不看,就开了验单。我亲见一个老爷爷,粮食被晒了四五天,后来给验粮师送了一只鸡,才通过。还有更乌龙的事,我在这里不好意思提了,有伤大雅。总之。验粮滋生了许多腐败之事,也使农民深恶痛绝,这些蛀虫,借手中的公权,胡验等级和干湿,行坑农害农之事,败坏了公职人员的形象。后来,终于有一天,粮管所不再收粮了,老百姓放鞭炮庆贺。这是后话。
再次是背粮难。用蛇皮袋或麻袋装好的粮食,要背起来放到磅秤上,斤称一过,还要背到圆仓或码到垛上。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各乡镇粮管所,都修建储存粮食的圆仓。大的直径足足有20米,高10米。底部开一个两米左右的双扇门,在距离屋顶三分之一处开高1米左右的小窗,下面修窄窄的踏步台子连接到地面。交粮食,如遇底部,则把粮袋扛上从底下的门里进去,还不太费事。若到中间,则要扛上粮袋踏着木板上去。若要到顶部,就扛着粮袋踏着踏步台子上去,继续踏着木板,才能将粮食倒在指定的位置。老弱病残和妇女是断不能完成这艰巨的任务的。圆仓满了,则就会装成麻袋码成垛。一麻袋小麦200斤,没有结实的身体是完不成的。底部还好,高处就难了。说了这么多,不是说农民怕苦怕累,而是说这活太危险,每年交公粮都有摔伤的或麻袋砸死的。就这,还有腐败。关系好的,就倒在下面,否则,就是上面了。一个老爷爷,年纪六十左右,交粮时,由于身体不行,摔下踏步台子,成了残疾。老爷爷捶胸顿足说:“我后悔当年没生个儿子,这就是报应啊!”
第四是算账难。粮管所的人,上班不按时,下班更早。交完公粮的人,排一字长蛇阵,他才不管呢!照样是谝谎、休息。交一天公粮,怕是两天都难领到票。若是熟人,从后门进去,几分钟就完了。
最后是领钱难。票据算到手,打个白条,若干天后才能领到现金。
年底到了,乡村两级开始收三统五提,杂七杂八交完,农民兜里剩不了多少钱。当然比大包干前就好得多的多,只是与农民的辛苦和预期还有很大的差距。
再后来,调整产业结构,先后大面积种糖萝卜、棉花,又出现了卖糖萝卜难和卖棉难的问题。车水马龙,为卖这些农副产品,残了或死了的农户不在少数。当然,滋生的腐败问题越来越严重。
所以,作为农家子弟的我们,都发奋学习,要跳出农门,不再受父辈的这般辛苦、煎熬和无可奈何。
这是刚改革开放一二十年农村的情形。近十几年,随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提出,党对“三农”问题非常重视,连续几年中央的一号文件都是农民问题。尤其取消农业税之后,三提五统和义务工,彻底退出了农村。农民自由了,解放了,从土地上走了出来,干自己想干的事。涉农单位和企业如粮管所解体了,糖厂关门了,棉加厂主动上门收购了。修渠修路农民不再出一分钱也不出一分力,国家拨钱雇人去做。农村大事一事一议。农民的日子好过了,种地还有补贴。跟过去比,真是天上人间!
现如今,中国进入新时代,农民也迎来了土地流转、产业结构调整等利好消息,年青一代的农民,真信心倍增,施展着自己的拳脚!
多好的机遇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