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情怀而没有钱的年轻人

那些有情怀而没有钱的年轻人

作为八五后，沾染了80和90后的双向特质，既有美轮美奂的梦想，也有不堪生活压力的茫然，不甘于老死一个岗位，也没有足够强大的经济后盾支撑我们放下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这个人群里，岌岌可危的非常多。但即便如此，我身边还是有很多人为了梦想坚持。

首先谈一个让我敬佩的同学，一个瘦弱腼腆的男孩，平日说话都会脸红，性子安静，很少跟我们一起闹一闹。但高考报志愿的那一天，他不顾家人反对，从辽宁报去了千里之外的青海。说实话，那时我们很狐疑，一个那么内向，体质绵软的人怎么适应得了青海的生活。

可之后的四年，这个男孩让我们都大跌眼镜，他不仅适应了那里的气候，还交了许多许多朋友，甚至被全班公推成班长，在老师那里也混得风生水起。看着他领导一样坐在一群人中间聚餐，大口吃羊肉的照片，我们纷纷怀疑这还是我们认识那个内向，一整个高中都没跟我们说过几句话的人吗？

大三那一年，班级组织聚会，这位同学兴致昂扬地来参加，脸上是两顿高原红和灿烂的笑容，身体也壮了不少，席间跟我们侃侃而谈，自信极了。我们都问他，父母有没有后悔让他去那么远，他说父母本来是不想他去的，但见他生活的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悔的了。事后，我们感慨时间和理想可以改变一个人。

大四那年，他参加了车队，在新疆骑行了两个月，穿越青海湖和西藏的蓝天草地，晒出美美的风景和自己的照片，那真是片宁静，纯洁的土地，景色美得让我们隔着屏幕都心跳加速。我们开始羡慕他，因为西藏也是我们的梦想，但别说风餐露宿骑两个月单车，就是花上一周坐车去旅游我们也没能实现。我向他打听，同行者是驴友吗，看照片都那么年轻？他告诉我，那都是他班上的同学，十个左右，骑行还是他组织的。在这个安稳城市混吃等死的我们互相对望一眼，哑口无言。

毕业后，这位同学没有回来，他就留在了青海，那片贫瘠又无比丰富的土地。当我们开始碌碌无为的工作，他依然在那里做着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选择~申报志愿教师。很快，他便拿上微薄的收入，开心地去简陋的村镇给孩子们上课。发来的照片上是他和孩子们的笑脸，干涩的面颊挡不住明亮的眼睛，仿佛装下了整个青海湖，让人心起波澜。

此后，因为大家越来越忙，我们断了联系。在这个城市的同学偶尔聚会也很少再提起他，饭桌上聊的话题变成了房子，车子，票子，升职，成家……

有一天，聚餐后我们各自回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酒气被冷风吹散，忽然想起那个远在青海的人来。大家都不提他，其实是都不敢提他，也许他依旧赚不来多少钱，没有我们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没有我们光鲜干净的衣着，没有我们奢靡的习惯……可跟他相比，我们勾心斗角的生活是一滩死水。他那么努力漂亮地生活着，而我们呢？活得如同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而不自知。从高中毕业起已经过了七年，我忽然觉得他已经比我们多活了七个精彩的人生，从高考那个选择开始……

第二个想讲一讲大学时的一个姑娘，学了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按部就班到首都找了工作。两年后，公司整合裁员，她主动离职，拿了陪付款离开了北京。离开北京时，她风轻云淡，没有一丝北漂特有的留恋，然后踏上了去往南方的火车。

姑娘家不富裕，她的梦想一直是旅行，拿到赔付金的时候，她便毅然决定将自己两年攒的钱都花在旅行的路上，没有一丝没工作没收入的不安。

一个月过去了，她的钱花完了，可是山山水水太美了，她不想回来了！那能怎么办呢？回家吧！不，她偏不！这个倔强的姑娘去了青旅，打工挣自己的食宿。我们隔着屏幕劝她回来，她笑呵呵地说，她连回家的车票钱都花完了！

我们都想资助她，她摆摆手，告诉我们她自己会赚来车票，但赚来了她不会回家，而是买去往下一个城市的车票！

如果她在我们面前，我们大抵会训斥她傻掉了，可隔着屏幕，我们除了感受她的愉快和自信，没什么其他可做的。

姑娘在青旅的生活很简单幸福，给店里的花草，猫狗拍照，听路过的旅人弹琴唱歌，做自己的工作，拿微薄却踏实的工资。攒够了车费，她真的背上行囊去了下一个城市！我们在办工桌底下偷偷刷朋友圈看她的状态，心里默默生出一种委屈，她那边的花开得那么好，而我们却窝在四季恒温，不见天日的办公室里耗掉了青春。可一想到如果自己手里只有几百块钱，那是万万连门都不敢出的，何况去陌生的异乡呆上几个月。我们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这样问过姑娘一次～你一个女孩儿在外面，父母不担心你的安全吗？她笑了，说这世上的坏人若全被她遇见还了得！至于谈谈情说说爱，有时候她才是那个坏人！我看着她，那是一张不漂亮的脸，上学时甚至一度因为容貌被嘲笑，但那一刻我觉得她很美，因为那种从心底生出的自信和愉快足以让人如沐春风，那一刻，我是无法不爱她的！

一年以后，晒得黑黢黢的姑娘终于结束了旅行，在一座海滨城市稳定下来，上着朝九晚五的班，每天傍晚跑步，照下夕阳和海，周末去民俗放松，过得无比惬意。我问她，你有没有因为没钱难受过吗？她笑着说，我本就没有钱，再多些没钱日子也没关系，而且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赚钱。但我在最好的年纪放下杂念，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看了自己最想看的风景，遇了最好的人！这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是的！这是！但这种幸福如此刺眼，让我格外难受，因为她完成了自己的意志，悠然地享受生活。而我们最好的年纪就在我们的犹豫和彷徨里溜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身的铜臭味儿，永远填不满的攀比和欲望，如鼠的胆量，狭隘的三观和热情散尽后的一抹灰烬。她失去的，来日可补，我们失去的，寻无可寻！

第三个是一个男孩儿，遇见他时他十九岁。他因为早早毕业，青涩倔强，连跟人沟通都做不好，一句话弄得全车人不愉快，不讨人喜欢，所以同事大部分都对他也没有好感。

之后公司整合，打发他放假回家，以他的倔强脾气，听说他煽动了几个人闹了闹事我们也没觉得奇怪，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能闹出什么来呢！最终不过也无果而终。

半年后，这个青涩的少年背上背包去了苏州，从一个工厂工人直接开启了摄影生涯。三个月后，他跟一支骑行队伍从云南出发，骑行西藏。一个多月，照片里的车子从新到旧，脸色从苍白到干涩红肿，衣衫褴褛，鞋子开口……以他单薄的身体和不知好歹的性格，真难想象他竟然在队伍中混得还不错。

我们私下讨论，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因为很快就入冬了，寒冬骑进西藏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那支队伍竟然又往前骑行了一个月，同行的姑娘包裹得严严实实，已经看不清头发后的面目了。但他拉着她的手朝着高山呐喊的样子，让人热泪盈眶。

我们本以为自己幸运，可以留在办公室里不受风雨，不担心哪天会被踢出局，但办公室的三个月多么短呀！一眨眼便无影无踪，回忆起来如同只过了一天。而他发出来的一张张照片里，他们骑行在蜿蜒的山与山之间，骑行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干裂的嘴和手，无不诉说着他们的三个月有多么多么漫长！每一天都可以写上两页笔记。我们不无嫉妒地玩笑着说:这趟行程，足够他吹一辈子！

他们拍了照片便回了苏州小镇。三个月后，他和骑行路上的姑娘成立了工作室，照片里大都是她温婉地做着饭，笑得很甜；他坐在灯光里，悠然喝着咖啡；或者他们聊着什么趣闻；亦或一起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

再见到这个男孩儿，他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男人，摆脱了胡夏式的眼镜和瘦弱身躯，谈吐得体又风趣幽默。他没有向我们吹嘘自己的经历，甚至提都没提，只是微笑着告诉我们，他成了一个摄影师，要去南方生活了，那个美丽的姑娘很快会成为他的新娘。一个男孩，在追梦的路上成长成了一个男人，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有多少人，活着你想过却不敢过的生活。有多少人，付出着你不能付出的努力。有多少人，成了你想成为的样子！而你，却成了自己最讨厌的自己！

为此，我捡起了七八年没有再写过的日记，记录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却发现，跟许多年前比起来，现在的生活多么乏善可陈！短暂的青春和生命被每天的三五行相似的字眼消磨掉，这不是我想在年迈时，躺在摇椅里回忆起的！我也还有些理想，有些自己想做的事，有些想过成的生活。

一年后，我辞掉了工作。租住在一个城郊的公寓里，开始筹备自己的工作室。很多人不理解我辞掉了安稳的工作，自己躲在公寓里做什么，我没有向他们解释。活在这个世界，我们一直在向太多人做交代，以至于没有勇气去做自己。

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已经为了碌碌无为的生活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不打算委屈地生活下去，一生都活在羡慕别人和悔恨自己中，那么现在，此刻，正是改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