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称

“妮儿，过来。”

“妈，就来了，啥事？”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妈妈居然喊我“妮儿”，破天荒头一遭。若不是怕妈妈说我疯疯癫癫，听到喊声早跳起来了。

“我喊小猫，你答应啥呀？”妈妈忍不住笑，我的心情却一下子低落了。小猫都比我得宠，占用了本该属于我的称呼。

山湾里每个姑娘都是妮儿，大妮儿、二妮儿、梁妮儿、叶妮儿……特别喜欢那带拐弯的甜甜糯糯的声调，和普通话读出来不一样。这么温柔、贴心的称呼不是我的，属于我的永远是大名，心里是很难过的。

后来才知道这大名里有妈妈满满的爱与期望。妈妈对我寄予厚望，时刻喊我学名，在她看来“妮”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俗名儿，不应该用在我身上。她不想让我成为像那些小姐妹一样，一辈子只能呆在山村，她尽一切力量让我读书，让我来看外面的世界。

长大后我知道女性能有自己的名字是经历了长久斗争的。结婚后夫姓+父姓+氏，就是女子全部的代号，比如李张氏。还有些女性压根被忘记了名字，祥林嫂第一任丈夫叫祥林，她就是祥林嫂了，她后来被迫改嫁，人们却懒得改称呼了。艾青的乳妈“大堰河”更是随便拿她出生的村庄称呼她。

自己得不到，幸好生了个女儿，那就喊她“妮儿”吧。可是孩子奶奶居然不准这么叫，因为她的女儿——孩子的姑姑小名就叫“小妮”。我跟“妮”算是没缘分了。

在父母那里没得到昵称，恋爱结婚总该有爱称、昵称了吧？

不，没有。

从男朋友到老公，身份有改变，对我的称呼没有变，喊我从来都是官方名字。关键是官方名字不好听，既不婉约，也不诗意，按排行起的，很男性化的名字。对此也曾抗议过，抗议无效；也曾给他甜蜜的称呼，希望投桃报李，他也能回我甜蜜的代号。一切都没用，他很享受我对他的称呼，对我还是官方名字。几年后我也懒了，官方对官方，彼此都好。

得一个昵称还怪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