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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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的命运就决定了。
她自小成绩就不错，也还算勤劳，常帮爸妈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是爸爸在聚会上要引以为傲的对象。
除此之外，她还是学校里教师宠爱的对象，其他家长教训孩子的教材。每个人都夸赞她优良的性格品质和不错的成绩，说她之后应该会有很大的成就。
她还有个姐姐，姐姐在她四年级的时候就读大学了，但是高考考得并不怎么样。爸爸妈妈把它归结为学文科的缘故，并认为学文科对之后的就业没有什么帮助。
于是她从四年级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学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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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长大，很快就到了中学。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说校广播台在招生，于是她去参加面试了。
面试的结果是好的，之后她在校广播站里，主持了三年的校园节目。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朗读的课文很好听，也想着之后要学播音主持，真正往这个方向发展，也做好了之后会为这件事付出很大的牺牲，经历很多磨难的打算。
这个美好的愿望贯穿了她的中学时代。
慢慢地到了高中，她的成绩还不错，上的是一中，也总是班里的前几名。
高一结束时学校要分文理科，她当然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理科，这是她从四年级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高二时，班里的许多学生被老师劝去走艺考，或者是体考的路。她不是没动过心思，但也渐渐知道，好像学传媒学播音主持，在老师家长的眼里是不太被看好的事情。
况且她长的没有那么好看，家里也没有什么背景，足以支撑她今后在这方面有很好的发展。
于是她也就本本分分地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全力准备高考，但还是做着这方面的梦，觉得只要多考一些分数，就会凭借自己的力量离梦想近一点。
终于在填志愿时，她的幻梦被打破了。她没有发挥好，成绩只不过够上一个不太好的一本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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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把她叫到身边，问她想学什么专业。她不敢说出自己想学的真正的专业，于是对父亲摇了摇头。
父亲大手一挥，既然你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那就填师范吧。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老师，于是拒绝了父亲。
父亲当然很生气，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侵犯了。
他们那天吵了很久，父亲说着做老师的各种好处，姐姐也在旁边附和。姐姐也是一名老师，当然也是父亲选择的结果。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尝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尝试着与想左右她的人进行对抗。
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真正想学的专业，因为她太清楚父亲会怎么看待传媒这些东西了，况且自己的分数并不够上自己之前打算读的学校和专业。
于是她最终没能拗得过他们，缴械投降了。
她的第一次战斗以失败告终了。
那一天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门，倒在床上哭了很久。
但她说不清为什么而哭，好像是为了一种逐渐认清但又无力抗衡的现实。
这些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那些她曾经日夜幻想，并为之努力的事情，好像在一瞬间突然破灭了。
这个认识让她有些灰心，但她也逐渐安慰自己，以后可以通过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觉得，只要自己做到不依赖别人，当然自己也就能真正决定自己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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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里，她被父母教导最好不要谈恋爱，以学业为重。当然，如果要谈的话，最好是省内的。然而命运偏让她和一个离家上千里的男生相爱了。
她先不敢和爸妈说这件事，想等自己更成熟了再说。
但有时候想到只要有爱人的支持，她好像也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她决定好好地跟爸妈谈一谈这件事。爸妈简单地列举了身边几个人的例子，就像要做一篇有理有据的议论文一样，来告诉她他们的想法的正确性。
你看某某嫁的很远，所以现在都后悔了……
你看某某离家那么远，一年才能回家一次……
几十个回合下来，她差点要哭了，可还是没能劝得动父母。
她为父母想法的顽固生气了很久，但之后她又安慰自己，就算没有爸妈的支持，她还是会努力地想办法和男朋友走到一起。
毕业的日子很快到了，她和爸妈商量着自己之后的打算。终于有一天，爸妈又找她谈话，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你现在大学毕业了，我托人给你找到了一个工作，是在本市的一个小学做老师。女孩子嘛，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成就，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有个工作就好。所以做老师就是最好的选择。就在你姐姐的小学，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将来慢慢打拼，终究会过上不错的生活的，你看你姐姐就知道了。过几天你就去报道，你姐姐会照料你……
爸爸一连串说了许多，可她显得有些犹豫，于是爸爸又问，难道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
她含糊地说了句不太满意，于是爸爸又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做教师的种种好处。并叫她说说究竟哪里不好？
她说不出来。
自己的这四年大学学习接触的都是教育类的知识，不做老师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她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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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的那年，她23岁。
之后刚工作一年，就因为和男友两人所接触的世界不同，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分手了。
她很难受，但也慢慢接受了，因为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事。是一种不抵抗所带来的必然的结果。
爸妈见她和之前的男友分手之后，骄傲似地说：“我就知道，离得远的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迟早会分的。我们怎么会骗你呢？这些都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
“我们永远是为你好的。”
于是她又被人安排着相亲。
其实她是拒绝的，但是她受不了别人的语言所带来的压力：“找工作、相亲、结婚、生子，这一切最好要赶在二十五岁之前，要不然老姑娘很难嫁出去。”
于是又有一些人简单地列举了身边几个人的例子，又想要作一篇有理有据的议论文来告诉她，他们的想法的正确性。
你看某某年轻时读的什么珠宝鉴定专业，找了那么多年工作，到现在二十七岁了又重新考了教师资格证，到现在连婚都没结，天天压力多大……
于是她也就按照他们的意愿去相亲了，一个又一个，但还是没有遇到自己满意的。
爸妈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对她说：“女孩子眼光不用太高，结婚后你看谁都是一样的，所以现在找一个人品不错的就可以了。任何的志趣相投都会变成生活后的一地鸡毛。”
看多了身边人的例子之后，她好像也发现了这个“真理”。
她曾经幻想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也渐渐地被她视为幻想了：那些不过是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洗礼的人，所抱有的较为幼稚的恋爱观罢了。
后来终于她和那个爸妈觉得长的还好，工作也还稳定的公务员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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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她26岁，在爸妈眼中已经不小了，于是又被要求生一个孩子出来。这一次要求她的不只是自己的爸妈，还有男方的父母。
尽管她已经说明自己并不想那么早地要孩子，还想好好地打拼几年事业，但双方父母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为她算：现在要孩子，等到他们40多岁，孩子就上大学了；但是如果30多岁才要孩子，等到他们50多岁孩子才能上大学，就又落后了同龄人一步。
她又妥协了。和丈夫简单地规划了一下之后要花的费用，就决定生一个孩子。
这种妥协的思想好像已经深入了她的身体，她不禁回想到高考结束时，那个还敢和爸爸对抗的自己。尽管那时不敢说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可总归是真的抗争了一次。
可看看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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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她突然想到从自己刚毕业时的23岁再到现在的27岁，这中间每一年的增长好像都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每件事情的发生都被人催促着，就算晚一年都不可以。晚一年都有被同龄人比下去的风险，在别人的眼中都是不正常的表现。
她终于像别人所期待的那样活着了，她忘记了自己之前斩钉截铁的承诺，自己一定要到达的地方。
但是她感到太不真实了，午夜梦回时，她还是会想到自己曾经的幻梦；望着枕边人时，她还是会想到大学时那个曾经陪他一起疯，一起玩，可以说许多许多话的男朋友。
许多次回想起来，她都盼望可以重来一次。
在人生的这么多大事的选择上，她好像从来没有自己选过。她想，如果可以让我选一次，哪怕就一次，轰轰烈烈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哪怕就一次，也算是真正的活过了。
哪怕就一次呢？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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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只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而她所在的地方，还是高中的教室。教室外面在放着眼保健操的曲子。
她捏一捏自己的脸，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
这一场梦，她做了将近十年。
梦里自己反复“重来一次”真的发生了，她太高兴了！
她决心不让梦里的事情真正发生，不让自己陷入到无限追悔的循环当中去。
她要勇敢，再勇敢一点，勇敢地和身边一切保守的思想抗争，努力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要凭借一个单纯的信仰，大步向前走去：我偏要做自己的主人，偏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勇敢！勇敢！勇敢！
她在心中反复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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