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少年了,看到过无数次天使之城的晨明,却从没有厌倦这种感觉,空气每天都是清新和令人沉醉,不远处的烈阳看似只有百米的距离,温度却是那样的温和适宜,就是在那样的晴空和夜幕之中,天使们翩翩起舞,划破长空,在每处恶魔生长的地方留下她们的剑影和足迹,她们手持审判长剑,身披白银战甲,身体优异华美,个个身轻如燕,及她们绝对压制的出场方式,战果往往是所向披靡,战绝经纶,这也注定造就她们血液里的孤傲和过于自信。
在曾经的八千年里,我数百次降临地球,对地球的妖兽和魔鬼进行审判,他们看到我无不大惊失色,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跪地求饶,还有的说要跟我拼命或是喊着要用我的血祭献先祖什么的,真是好笑,对所有的妖魔鬼之类的审判我从来不会眨一下眼睛,对那些叫嚣着要把我怎么样的,我更是会多赏他们几刀,我的剑也会更加锋利。
对于地球人“……呵”我喜欢称他们为愚民,虽然我们天使帮他们斩妖除魔,伸张正义,但这并不矛盾,不管是他们创造的环境,他们做的事情,他们的人,尤其是思想,都用得上这称谓了。一日,在我对着长着两个脑袋,八只脚,张血盆大口且口中牙长短不一,很是恶心,进行审判之后,我抬头看到西边一轮红日,红云密布,大雁成排的在空中飞过,我躬身坐了下来,微风吹拂着头发,那时天地仿佛一个整体,各种色彩,无边的梦幻,也是地球不多见的美景,在山坡另一边的地球人正对我卑躬屈膝,俯首称臣,高喊着:“感谢天使女神什么的…… 我双手托腮,俯趴在草地上,看红日一点点降落,云色渐变,远处是大雁的回响,一切都是祥和而美好的,在这之后的三十六秒,因为一个男孩我将会走向另一条道路,一半的幸福,一半的苦痛,一半深火,一半寒冰。“你讨厌人类对吗?”一个轻灵童稚的声音在我身后想起,我侧身看着眼前孩童摸样的人,“说不上讨厌,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有他们的自以为是,而我们……,”不对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聊这些,我起身意识到了这个小孩并不简单,但我用八千年战斗天使的本能直觉及数据分析,并不能给我答案,正在我感到疑惑之时,这个孩童摸样的小男孩竟向跑了过来,数据预测他并没有恶意,而且我的身体也好像不听使唤了,并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像是被他所发出的能量束缚了一斑,再之后也没能解释这种境况,大概是八秒钟,在我脑海的慢动作,他是先左脚迈出,右脚着地,是二十步,他脸上是复杂的表情,我不懂,他奔向我在离我10公分的距离,他用力重重的跳起身……“吻了我”没错,嘴对嘴那种,之后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是喜欢的,可爱的,是兴奋,冲动,或是“爱”,不,太复杂了,但那却是我看到最美的笑容,最好看的地球人了,好了,奇怪的是我全程动所未动,直到他留下笑靥离去,奔向远处,我怔了几秒钟,之后的表情是 愤怒?诧异?噪?被凌辱?或被爱?我很复杂,只是心惊的厉害,慢慢,我回想这种感觉,很奇怪,还不错,很……美好,我想起在八千年前,我还未成为天使,应该是十八岁,十八岁的少女,可能有一个男孩说他喜欢我,并拉了我的手,是这种感觉吧,不,太久了,记不清了,我乱了思路,他一定不简单的,我得查查,当我回到天使之城,在丘茗山找到始云母时,她是有披肩的白发,从容的身姿,未老的容颜,倾身微一笑,眼神凌厉中又透着柔和,她仿佛看穿了所有,只留下一句“很多事情,命里有时终将现,不能逃,也不应逃,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我不解,始云母传说有几万年寿命,或十几万年,我不知道,更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她就留下那样一句话,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此后的一千年里,我并不能做到安然如玉,虽然我知道这个男孩并不简单,也不可能是纯粹的地球人,或许也是神族后裔,或者是妖魔转世,又或是我都不了解的其他族民,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有把握能够将其压制和消灭,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之前的想法,后来…… 后来我叫他㕳,他叫我咥,下一次见到他时,仍是在那片山坡上,清绿色的草坪,斜长的余晖,他躺在在草里,我们感知到彼此却不理会我们之间的身份,年龄和处境,我们如是对话着,他调皮的瞪着大大的眼眸问我:“夕阳,为什么是红色的?草地,为什么是绿色的?风是从哪里吹过来的?我先是一怔,当然是回答他,夕阳是因为当太阳穿过大气层时……草地是因为草内的叶绿体……风是由空气流动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它是由太阳辐射热引起的,风是空气的流动,风从天空中来,也从大海上来,根本原因是地球的自转带来的,太阳光照射在地球表面上,使……我在解释这些的时候,他是似懂非懂的点头,在那时我还不清楚他看似幼小的身体里住着一颗怎样的灵魂。在这之后的半年里,我知道我爱上了这个人,㕳,他小小的身体依然没有变化,而内心却日就成熟,与㕳在一起时,时常觉得曾经的八千年里虽然披风斩浪,踏破惊云,屠戮妖魔,自觉甚是,却对人间的美好知之甚少,待我们游遍人间大小三万尺地,越过此间江河湖海,花林草木,星斗斜阳,落日余晖,也感受到人间的温度,熔浆铸的剑,三更天的月,和清晨的美酒,都别有滋味。
再之后,记不清了,大概是在我八千六百岁的一天,那是开满油菜花的季节,大地一片金黄,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油菜花的香味仿佛连接着天空和大地,人置身其中仿佛变成了嗜香者,如痴如醉,我倚靠在一颗壮硕的柳树上,微风吹过,它们摇曳着枝丫,一群飞鸟掠过,留下道道剪影,头顶上一对百灵鸟叽叽喳喳,深情诉说,㕳也在树下摆着大字,闭目怡神,且听风吟,“㕳,你在干嘛呀?”我大声问道,“嗯……嗯……我在想如果可以,我想把此刻定为永恒,㕳一字一句,却无比有力地说道,“是啊,我也想,但是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的此刻已经是永恒了,“㕳,你想长高高吗?”“想啊”,“为什么”?“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抱起你,守护你了,”“嗯”,那大概是我认识㕳的五百年后了。
我虽对㕳的身份迷思不怠,仍抛下这些,吃了爱情的果实,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而后的他与我,天使与恶魔,会是怎样的终章。
在我即将九千岁的时候,天使王为表彰我在过去八千年里所立下的大小功绩,封我为战斗女神,那曾经是是一往无前,无所不惧的毕生追求,而当它真正来临时,却又提不起什么兴趣,当真是得之已然,失之不然,那是在我加封礼的前一天, 天使之城好不热闹,因为每当有大型加封仪式前,天使们就能重塑戎装战甲,并为剑矢加铸增威,而这种大礼五百年才会举行一次,天使王还决定赐我千年一结果的天使之翼果实,此果为乳白色,手掌大小,双侧长着洁白之翼,传闻天使之翼果实未成熟之前,如有人前来恶意摘取,果实会自己飞走躲避伤害,而果实成熟之后则会寻找上一任的主人,所以下一个一千年,我将决定天使之翼果实的归处。
此果的功效则是有疏通经络,调息怡神,还能增加五百年的功为,而也是在那一天我来到地球,赴我和㕳最后的约,曾经的万千油菜花田此时尽是枯黄灰败,㕳说有礼物送我,那是一块大小九方寸的灰色岩石,这石头一边雕刻着生动的油菜花田,颗颗俊俏挺拔,精致尤真,旁边柳树上一对百灵鸟扑扇着翅膀,嘴尖相互交抵,而另一边是笔墨水画的㕳和我,我们手牵手目视前方,夕阳的一缕红光打在我们背后,“咥,我希望我们能如此一般携手之后的每个黄昏”,“㕳,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是已经走过了那么多个四季和昏晨了吗?㕳低下了头,不对,他一定有事瞒我,“㕳,怎么了”㕳不说话“丽歆,快回天使之城,天使王已经……我也快撑不住了,是风岚,“不,不可能,是谁”?我再也没有听到回声,使云已经断开了。
我转身看到㕳的眼角尽滴下一滴眼泪,“是你,㕳,你到底是谁”我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这个人是和我相见于八百年前,这八百年来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甚至天使之城的许多前程往事,他都尽数悉知,是啊,能攻的上天使之城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当我把剑指向㕳的时候,他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剑矢的火焰几度喷涌而出,怪我太懦弱,尽下不了手。
当我回到天使之城,看到每个角落都是战后的火焰,天使王也倒在在大殿上,所有的天使姐妹虽都换上了新的战甲,却没过得了第二天,红色的血液逐渐汇聚成溪,天使阵亡时,所有血液都会幻化成纯白的羽毛,飘向远方,降落在花陵石像上,花陵石像上的羽翼便会多一分洁白,当我看到花陵像硕大的翼膀,那都是前辈天使与今日同伴的性命所铸就的。而身为战斗女神,不,战斗天使,我全身上下血液沸腾,气斗神运,我自当为她们报得深仇。
对于天使之城来说,这更使莫大的耻辱,㕳就出现在此时,“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对不起,咥,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在我剑离他喉咙三尺之时,我脑海中浮现的仍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剑不由得上翘一下,划破他的脸颊,顿时,我感到心脏骤停,心脏的气血回流到口中,而我的双翼就在那时随心脏骤停而骨头断裂,我感到不能呼吸,全身的疼痛,老天也是忍不就难,刹那间,风云骤变,狂风大作,雷霆万钧,而暴雨冲刷着一切,我知道这就是我和他的结局,我现在身心俱损,不死也残,作为一个天使,翼翅断损,㕳跪在我面前,雨水和眼泪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我看着眼前这个童颜却屠我全族的人,“我们,我们,我……”身体和大脑已经痛到了极点,㕳嘴里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去往恕安湖,那是天使最后的归宿。
所有万年以上寿命的天使,最后看清了自己的归属或者是重伤残废的天使都在这里做了最后的了结,她们说这是个好地方,湖下是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可以在这里遇到新的朋友,忘记前一世的苦难,净化一生的情、义、礼、表,重新开始,可能会变成一条鱼,一条水母,或一株海草,都挺好,下辈子不做天使了,也不做人,只愿做满山的油菜花,春秋开花,冬夏枯焉,有绿意漾然,也有黄秋息祭,不急,不怠,悠然自得。
记得那是我来天使之城的第一天,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人类小女孩,看到天空起舞的天使吗们,目光久久不能离去,天使王问我,想和他们一样吗?我说想,但是长出那东西会痛吗?会的,但是有比那更重要的东西,你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见识更有趣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你能看到一个更强大的自己,并且认同自己,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我自认为很好地完成了一名战斗天使的使命,更是认同了自己,而今,却要化作一叶魂魄,背负起众天使陨落的负疚感在这深海里终日不见光明,游野四方,漂漂荡荡。
二
那是咥离开的第二天,我在恕安湖旁,花陵像下看到初升的晨光格外刺眼,层层白雪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只看到湖水清澈澄明,水波粼粼,雪光晶透透亮,漫越无边,咥曾经说过,如果一场雨洗不掉心中悲伤,那就下一场大雪覆盖。
当我还是一个人类小男孩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咥就喜欢上了她,并问她为什么讨厌人类,她没告诉我,之后我跑过去吻了她,她像是接受了,那时多么无谓的,天真的她。
此后的几百年,我常常在那片山地等待她的到来,她每次降临地球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候,飘散的褐色头发,傲气秀美的脸庞,洁白的羽翼掠过阵阵山风,她每一次降临,我都感觉到比之前更无比的热爱她,但是大概是在我两百岁的时候。咥不在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被噩梦惊醒了,我看到无数的恶魔被天使杀死,看到阵阵血光红了绿地,也听到恶魔痛苦的嚎叫,有一夜,一个恶魔头领说他是我父,让我定要为他们恶魔报仇,屠尽天使,重释恶魔,我被夜夜惊醒,恶魔王的声音愈来愈真切,后来我不敢睡觉,但在每一个深夜蝉息的时候,我分明能感觉阵阵寒意和恶魔将要来临的气息,恶魔王告诉我,我是他的魔子,在天使军团覆灭恶魔之时,他放出了自己最后的魂魄,植入了还是人类幼儿我的体内,而后我也会成长为真正的恶魔,在长时间与恶魔王梦魇的博弈之中,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后来陷入迷茫、混乱,再后来我感觉到他入侵我的思想,我竟有些认同自己是恶魔之子的身份,但更多的是在抵抗。
之后每次与咥见面后,恶魔王都要我杀了她,说就是她屠我恶魔,毁我神元,每当我感到快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我就会割断手臂的经脉,黑色血液奔流而出,恶魔的声音才会渐渐消逝,但第二天手臂就会完好如初,这也是我相信自己是恶魔之子的唯一证实,后来或许是我真正认同了自己恶魔的身份,或是被父魔控制了身体,我不清楚了,那是咥要封神的前一天,我说有礼物送她,而在此之前父魔早已用我的恶魔分去往了天使之城,只要感知到咥降临地球,他就在天使之城刀起屠戮。
后来我看到了折翼后的咥,我懊悔自己的行径,虽不是我的主观思想作为,却是一半我认同了的想法,如若可以,我愿意带咥受这苦楚,若不是我。咥不会变成这样,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翅翼断裂的的痛苦,心脏骤停的伤痛,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看咥毫不留恋地坠入恕安湖,我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心脏似乎也停止跳动了,我想随她而去,却被湖网弹了回来,那是只属于天使的去处,我追随不了,可能我也不配进去。
父魔看到这场景说,“孩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虽然你现在心痛万分,但恶魔哪个不是身体饱受伤痛,心脏万石俱裂,不承受这巨大的痛苦,怎会有前路的大好山河,但,我感受到你了,我要走了,之后你是重振恶魔也好,闭守此处也罢,都看你自己了,。父魔离开我的身体,之后我长出了蓝色的皮肤,黑色的犄角,坚利的的魔爪和白色的瞳孔,而后我守在恕安湖旁,花陵像下,苦笑“自由人在天涯,谁落哪家在哪家”?
我看到湖面渐渐浮出的灰色石块,看到石块上咥和我牵手向前,而此时的光线正是黄昏时分,照耀着石面上,如同石面上打在我们身后的一缕红光一样,而石块的另一边面,咥应该也在看那大好的油菜花田吧。
又是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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