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里“燎”是烧的意思,燎荒就是去野外放火,当然了野外不是树木林立的树林,不是别人家的果园,不是别人家的柴草垛,只是田埂上的那些枯草,或者从树下捡来的枯枝和树叶。燎荒一般发生在田间地头,草多草后的地方。
燎荒是大人小孩都会干,也爱干的事,至于为什么爱,说不上来,可能是既大胆又刺激,既有一种内心希冀的满足,又有一种内心压抑的释放。
一般堂而皇之的燎荒集中在每年冬月的寒衣节。天气渐渐转寒,大人小孩穿起了棉衣,论理也该给逝去的亲人送衣,送钱,好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准备过冬。这时节,树叶开始变黄落下,地上的野草也都枯萎趴在地上。为了修整坟茔,勤快的儿孙会早早砍掉枯萎的草木,堆成一堆,或收回去用或就地点燃。现在人生活富足不比从前缺衣少食的时候,拢的柴火也便点了,好过过幼年时期被大人呵斥纸质的防火的冲动。这个时候,小孩子都会围在旁边,看着大人们熟悉的点燃,着火了,冒烟了,火灭了,草黑了的过程。慢慢的心里滋生出一些想要放火的念头,那些矮矮的趴在地上的蒲草,总是第一个被盯上。大人们可能也乐于见到孩子的成长,觉得离乖宝宝又远了一点,又或者被缠的实在不行,就只好点头同意,站在一旁看着火起,烟起,看着火势并没有蔓延,这才放下心去,去给先人们送衣送被。
今年这个时节,寒衣节早过,隆冬的寒气还没有大范围袭来。家里的坟地好久没有去过了,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周日的早晨,天雾雾的,喊了父亲一起去坟地看看。大半年没来,蒿草长到两人高,花落结籽也没有丝毫要倒的样子,树木枯枯的没了叶子,只有两株圆柏苍翠挺拔,构树的叶子黄黄的耷拉在树枝上,藤草也无力的攀援在半边的小枝丫上,用手一拨,粘在了袖口上,左手右手倒着来回愣是掉不了,也罢一会总是要烧的。用镰刀贴着地皮划拉着把坟冢上的野生莓子蔓刨走,父亲总是嫌弃我割的茬高,一来不放心我会好好使用镰刀,二来总想着自己为祖父祖母好好收拾一下。无名一边干活,我一边细想,祖父母过世已有10年,每年清明、寒衣、除夕、元宵节我们都来探望,大抵那个时候父亲才会稍稍的放下作为成年人、作为长辈的持重,于内心里怀念自己的父母,想着每一次的探望都是一次内心的交流。也是在提醒他,他也是个孩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妻子儿女有妻子儿女的难处,他也是。
父亲很快就把坟茔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们合力又把圆柏旁边的一棵桑树连根拔起。桑树的根系很是发达,坑越掏越大,还是有细小的树根没法清理干净。父亲用铁锹铲断了,在平地处割了两把蒹草,慢慢地在树坑里点起火,轻轻地用镰刀拨拉,生怕烧着了旁边的圆柏,待火灭了,趁着热气填了吐,用脚踩实,用铁锹收拾平整。这才放心的让我去把划拉来的那堆草木点燃。火一点燃,最先烧起来的是蒹草的叶子,仿佛火一靠近便软了身子,构树的小树枝,桑树树枝都在火的烤炙下霹雳吧啦,仿佛很不情愿的死去。父亲把桑树根也架在火上,轻轻的用铁锹扬起一团未燃尽的灰,趁着风,那些软了身子的叶子便在空中飞舞了,落到地上,落到我们的身上。
待火灭了,父亲与我在碑前为祖父母化了纸钱,我两都没说话,风也未起,火苗轻轻的点燃,又问问的灭了。
父亲起身拍了拍灰,把打火机递到了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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