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蛇（一）

我小时候怕蛇。怕是在听到一些虚幻故事中形成的意识，因为真正意义上的蛇那时还没有见过。来自于道听途说的故事很恐怖，所以不断强化，怕就成了此后盘踞心头多年的噩梦。

如果被蛇咬了，你一定要反咬蛇一口才不会中蛇毒；打蛇要先打七寸；杀蛇要把蛇砍成几截后，将其分离开来，不然蛇会迅速地自动连接，复活后会更加凶猛；硕大的莽蛇在路边远离几米甚至几十米远，就可以把整个活人吸到肚子里去，有的蛇口大如门洞，能够把人立着吸入口中。

这样的故事，你怕也不怕？小孩子们在一起，口口相传，津津乐道，怕的意识也就愈加巩固。当然也有战胜蛇的英雄，也有蛇类善良，乐于助人，也有蛇与人友好相处、和睦共存等等。但故事中总是恶多善少，凶多吉少，在我的心理，蛇是恐怖的，是邪恶、丑陋的，也是凶猛的。

一九七四年，我下乡到荒沟，生产队挪蚕场，男社员不够，就问有没有女的能干这个活。那时年轻，好胜，虎了巴叽的，就报了名。挪蚕就是把蚕从一个被它们吃光了叶子的柞树林，转移到另一个树叶繁茂的山头。

扛着大平底筐，上了山。蚕有个特点，抓住它，冷不丁揪起，稍一犹豫，它就死死抱住柞树，再想揪，门都没有。

奓着胆子挪了两筐，累得我几乎脱节，把蚕送到新树林，我就躺在树下休息。闭着眼睛，正在神游，只听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下意识睁开眼，顿时头发根站立，浑身汗毛树了起来。

树干上，有一条蛇，红黄相间、颜色鲜艳的一条蛇，一圈又一圈，缠绕在树干之上。细长的脖子，探出很长，瞪着两粒绿豆似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我，它大概也奇怪，哪里来的怪物，跑我的地盘来了？

我妈呀一声，魂飞魄散，筐也不要了，飞也似跑下山。好似那蛇在后面追着我，稍慢点就有性命之忧。关于蛇的种种恐怖传说一古脑涌上心头。我与蛇面对面，我与蛇大眼瞪小眼。我如果跑慢一点，它不知能拿我怎么着呢。蛇那双幽幽的眼睛，很长时间都在我的眼前徘徊。

生产队一条水渠边有一棵百年古柳，因遭雷击削掉了半个身子，剩下了斑驳而古老的外壳，里面有大大小小许多洞，样子看起来令人想象，十分恐怖。古柳就在路边，路又是我们下地干活的必经之处，走得最多，一些当地社员不知是真见过，还是故意吓唬我们，说树洞里盘踞着蛇，还不止一条，说它们除非不出来，一出来就成群结队，至少在两条以上。

一条蛇就足以让我晕掉，要是出来两条，不敢想。有了第一次与蛇的遭遇，所以每当我从那里经过时，心里总有点发怵，有时竟宁愿绕道走，也不经过那里，有时会约上几个人一块经过那里，人多能壮胆。每当我一个人必须要经过那里时，总要驻足仔细观察古柳和周围的环境，然后快速地通过这段可怖的路段，但我始终没有能够在那里看见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