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Δ 陆止

于斯，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黑暗中所有的情绪都从皮肤底下钻了出来，但却找不到出口，无端地横亘在空气里。

我打下了你的名字，思忖了一下觉得是个太过突兀的开头。可最后还是没有删掉，我需要这个突兀的开头。

我不知道要不要把这封信寄给你，毕竟我们有很多种联系方式，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你写一封信，压着手腕，像很多年前高中时代的晚自习一样。

我这里的四月还在下雪，雪花掺杂着枯叶铺满了街道，校园里偶尔有冻得瑟瑟发抖的猫路过，留下一串梅花小脚印，春天却迟迟不肯到来。

说实话，我还是很着迷于这个北方的城市的，我甚至可以预见到你也是喜欢的。

我们的小城里从来没有下过这样酣畅的雪，你满心欢喜堆好的雪人总是在下午两点的阳光下逐渐缺胳膊少腿，最后变成了一滩不规则的水坑，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每个人都是拥有一段邮政编码的，从前我是属于小镇的少年，如今我适合这个大雪封城的北方城市。

从前我可以隔着跑操的人群偷偷看你一眼，如今见你一面都要攒够一个月的生活费再坐着火车长途跋涉十几个小时。

我们的邮政编码不再相同，甚至不能够共享好天气和猝不及防的大雨。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我总是在坐漫长的公交车的时候想起你，你吃饭的时候把蔬菜挑出来，你总是躲不过洒水车，你发信息每一句话都喜欢带表情包……

这个城市真的好大呀，可是你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Δ于斯

陆止，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我一个人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看电影，你在电影里牵着一个蓝色的气球奔跑，很安静，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是日本电影吧，或许是是枝裕和的作品。长镜头被无限地拉伸，你从电影里跑出来，跑到我面前，我刚要抱你，梦就醒了。

醒来我就给你发信息，我说我想你了，输入法的表情里有酒杯，有星星，还有月亮，可是我迟疑了片刻，还是撤回了这条信息。

酒杯打翻，月亮坠毁，星星陨落。想念的话还是不要隔着屏幕说了。

陆止，这么长时间你终于到我的梦里来一趟了，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我以为你会像往常那样，把我的碎发别到耳后，紧紧抱住我。那我一定会把耳朵贴近你的胸口，去听潮汐起伏的心跳，会有汩汩的血流途径我的耳朵。

我这里下午三点的阳光很温柔，我喜欢穿格子衫和帆布鞋在树影斑驳的路上走，没有你的日子，我总是很灵敏地调出一些关于你的片段，换句话说，是成千上百个你构筑了我的过去。

我这里是春天了。我一路小跑，打算给你开视频看那些盛开的海棠花，无意间看见了蹲在树底下抽烟的女孩。

她轻轻弹掉烟灰，不动声色，那些被焚烧掉的时间落进风里，消失殆尽了。

或许她也在思念某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Δ陆止

于斯，我记得你很喜欢听老歌，那时候我们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听校园广播里的老歌，谈论那些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的未来。

你的眼睛总是湿湿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我总是想起海子的那句诗，“你来了，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了我年轻的船舱。”

你是我听首老歌就会哭的姑娘啊。

今天我绕过公交站臂膀海藻一般缠绕在一起的情侣，以及低头交谈的女孩们，踩着化成水的雪去坐傍晚的公交车。

脑袋里好像装了搜索引擎，快速地调出那些夕阳的余晖糖稀般流淌的黄昏。

你把耳机塞进我的耳朵，相连的耳机线自动隔绝出一个宇宙。

林宥嘉的歌里唱到，“你头发上淡淡青草香气，变成风才能和我相遇。你的目光蒸发成云，再下成雨我才能够靠近。”

那个时候我不懂，如今我听着你发给我的语音条都觉得那么不真实，我突然羡慕起那些跟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Δ于斯

陆止，我每次看到你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心里都温柔得要命，好像在大雪里长途跋涉，终于有幸找到了取暖的篝火。

这些细碎的，迷雾一般的情愫总让我想起那年冬天的遥远场景。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那时候，我们班晚自习放学很晚，我无意地从教学楼的阳台上往下看。

看见一个男孩，站在楼下不停地哈气，来回地搓着手，校园路灯狭小地照亮他一半的身体，他就站在那个半明半暗的区域里，仰着头，盯着我们班的窗口。

是你，陆止。

不知道你等我多久了，一定很冷吧？

Δ陆止

于斯，今天碰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齐耳短发，穿着深灰色的羽绒服，如同海底静默的植物。

可我知道那不是你。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你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比你整个人大一号的校服湿漉漉的，你撇着嘴，眼睛里也湿漉漉地下雨。

雨季很漫长，我好几次想起你，想起你湿漉漉的校服和眼睛。所有人都在躲雨，只有你静止了，仿佛所有的温柔都集中在你那里，何止鲸向海，何止鸟投林。

我想见你。

Δ于斯

陆止，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

我不喜欢出远门，我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觉得不愉快，我贫血，长途跋涉会落魄到扶着路边的树呕吐，可是如果是去见你，我定不负万里。

文/小神婆

首发于公众号 小神婆的碎碎念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