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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果(中)

无花果(中)

作者: 五令书生 | 来源:发表于2018-12-16 18:05 被阅读0次

    我爸不让我读书了,但是,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工作,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也去找了几个厂,问他们要不要人,但他们看了我的身份证后,都摇了摇头。老实说,我1米65的个头是看不出来我未成年的。最后,是山狐帮里一个在洗车店里上班的兄弟给我介绍的工作。我现在就是和那个兄弟在一起工作。

    第一次工作,虽然有点累,但是,比在家里过那种压抑的日子强多了,我有点乐不思蜀,三个月都不愿意回家。但我有点想念婆婆爷爷,冬天到了,爷爷的那只被压断手掌的手臂会常常莫名地痛。终于,我还是决定回家看看婆婆爷爷他们。

    搭了一辆摩的,穿过市区时,我居然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穿着中学校服的女生非常像颜丹。颜丹以前是没有戴眼镜的,所以,我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我又看到了与那个女生走在一起的那个同样戴着眼镜,穿着中学校服的男生,他是石头。

    我心里莫名地有了一股怒火,叫摩的司机停车后,打发走了他。之后,走上前去,来到了颜丹他们面前。原来,她真的是颜丹。可是,面对他们,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丹看到了我,也是好半天才认出我似地说,益柠,你怎么蓄这么长的头发,还染成满头红?

    我说,前段时间染的,我喜欢红色。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冷静下来了。但我还是一贯地忽视着旁边的石头。此时,石头对颜丹说,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颜丹说,石头,你们俩个没必要这么水火不容,不如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石头没有回绝,同样,我也没有说不。

    就在离我们相遇处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家麦当劳店,里面有空调,在里面谈话的确比在外的被风吹温暖。

    我看出来了,在选择座位时,颜丹选择和石头坐在一方,我坐在了他们的对面。石头几乎不说话,他一直盯着手机。颜丹问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上班?

    我说,在蚶江一家汽修店里。

    她问,工作如何?

    我说,还行。你的眼睛近视了吗?

    她说,嗯,刚才配眼镜时,才知道自己近视已经400度了。

    我突然有些心疼她,我也是刚辍学不久,明白学习是一件又苦又累的事,主要是费脑。现在知道她的眼睛近视了,心里也清楚她一定是光顾着看书,没有注意视力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吃起了餐盘上的东西来。

    她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还是不要蓄长发了,也不要染了,你这个样子不好。

    我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

    她说,哦,有件事,你婆婆不让我给你说。

    我听到是关于我婆婆的事,心里紧张了起来,问,颜丹,什么事?

    她说,你爷爷上周在外面被车撞了。

    我一听我爷爷被车撞了,心里着急起来,有些激动,说,什么?我爷爷怎么被车撞了?

    颜丹说,你先别激动,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爷爷当时只是被一辆小车给刮曾倒了,也没有受伤。小车司机也是一个好人,主动说要带他去医院,但是你爷爷说不用。后来,小车司机把你爷爷送回家里了,还给你爷爷拿了五百块钱。当时我问你婆婆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他们说不要告诉,怕你工作分心。

    尽管颜丹说爷爷被撞的事不严重,但我心里还是挺着急的。我对颜丹说,不行,我要先回家去。

    我站起来,刚要去结帐,就看到两个民警走进了麦当劳店里,而且,他们一进来,一边紧盯着我,一边又朝我快速地走过来。我事感不妙,躲着他们向店门口跑去,但是,我很快就被他们反手按住在了一张餐桌上。刚才我躲他们逃跑时,我是听到了颜丹惊慌的尖叫,我知道,她没见过这个场面,她也许没有想过我会在她面前被警察这样抓住,她一定受到了惊吓。

    一个民警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脸不服气,说,温益柠。

    民警问,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我答,不知道。

    民警说,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抓你。

    我心里有些虚了。我知道,这回我可能就这么栽了。就在我被即将带出店里时,我一直回头看着颜丹,我大声说,颜丹,如果我有事,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婆婆爷爷。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她一直在哭。

    这次被抓,我有些意外,总觉得那件事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警察是怎么发现的呢。

    以前跟着山哥混,一般都是小打小闹地吓唬吓唬别人,就算是打个架,都像是名门正派一样,点到为止。几乎不会出现流血事件。所以,我们山狐帮在“江湖”中的地位其实并不高。

    山哥说要干一件真格的而又来财路的事,他想了很久,终于,他想出了一个点子,一起偷摩托车。介绍我工作的那个兄弟不知在哪里学到的开锁技术,被别人锁住的摩托车,他能轻而易举地开了锁。

    上周的一天晚上,山哥提前踩好点,到了傍晚,他才给我和那个兄弟说晚上出去干事。山哥对我们分工,他和那个兄弟一起去偷车。我在不远处望风。那晚我们一共偷了两辆摩托车,我们三个的任务都完成得不错。不过,后来我才得知,我们在偷一辆摩托车时,被一处监控给拍了。

    那个开锁的兄弟交代了山哥,我却死扛着不说。打我出来混时,我就知道江湖义气四字。后来,那个开锁的兄弟被判了三年,因为他已满十八岁了,而我的罪其实是可大可小,或者说是可有可无的。但就是因为我不老实交代问题,被判进一年少管所。

    山哥,在警察抓我们之前,就悄悄逃跑了。

    当益柠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抓捕的时候,我的灵魂像丢掉似的。感觉像在做梦,益柠被摁在餐桌上,动弹不得。我无法忘记,他被带走时,回头望我时的眼神。

    益柠被警察抓了,他婆婆知道后,大哭了一场,她边哭边说,这是造的什么孽?他爷爷一个劲儿地抽着烟,长叹加短叹着。而他爸爸,却像没事发生似的,躺在床上睡大觉。

    外婆对我说,益柠这孩子要管教管教才行。他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可是就是走了邪路,现在被关起来管教一下,对他将来的人生,或许有用。

    益柠偷车被抓,以前的一些同学很多都知道了,一些一同升初中的同学专门来问。

    颜丹,听说二郎神被抓了,是怎么回事?

    颜丹,听说警察抓二郎神的时候,你也在,他到底为什么被抓?

    不知道。我实在不想对他们说益柠的事。

    益柠被关进了少管所,听说要关一年,自益柠被抓后,我难过了好些时间。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心里的难过。

    益柠被抓,我以为石头会说一些落井下石的话。但是,石头却没有,他见我难过,还安慰着我,他居然说了几乎和我外婆意思相同的话,他说益柠也许经过此事后就会变成好人。他说让我不要分心,别耽误了学习。

    放寒假的第二天,我居然见到了妈妈。妈妈这次回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的降临。

    妈,我和他离婚了。

    六十岁的外婆几乎抽搐了起来,她是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外公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对妈妈吼道,你们是不是神经病?!!!

    妈妈的表情好像很委屈,说,他在外面已经有人了,这日子根本没法再过了。

    外公说,你们的破事我不管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他满脸怒气地出了门。外婆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边哭边说,这是造的什么孽?这是造的什么孽?

    在我心里,总觉得陈爸爸长得太体面了,像一个花架子。但是,曾经我也一度认为,妈妈和陈爸爸结婚,是妈妈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可是,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呢?我不懂大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大人之间的事原来是那么的随便。这时,我不知道何故,我却同情起妈妈和陈爸爸生的弟弟,从妈妈离开陈爸爸那一刻起,我的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没有了妈妈了,就像我在一岁那时起没有了爸爸一样。

    我给石头打了一个电话,叫他到小公园里来。如果益柠没有被抓的话,我想我是会把益柠叫到小公园里来的。

    颜丹,怎么了?

    石头见到我一个人坐在石椅上,便问。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他看出了我有心事,说,颜丹,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我妈妈回来了。

    他说,那好呀。

    我说,她离婚了。

    石头又问,怎么回事?

    我说,我陈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一说完,便立即纠正了一下刚才的话,说,那个姓陈的男人又在外有其他女人了。

    石头说,那是他们大人的事,我们不要管那么多。

    我说,这次妈妈回来,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心里很乱。外公天天把脸黑着,想发火,却又不发出来。外婆也病了。他们的年龄都大了。是他们把我带大的,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好难受。

    石头说,你妈妈把你那个弟弟带回来了吗?

    我说,没有。

    石头说,你妈妈这次回来也好,以后你就让你外公外婆在家休息,不要上班了,让你妈妈尽她对你的责任。

    以前妈妈回来,外公和外婆都开心得不得了,而这次,他们对妈妈很不待见。我们在外过了很多个春节了,但是唯独这个春节过得不是滋味。吃年夜饭时,外公喝多了,把妈妈又骂了一顿,外公骂道,我们帮你养了十几年的小的,现在你还要让我们养。

    妈妈还口了,说,你以为是我想离婚吗?是陈浩与别的女人勾搭上,都勾搭了一年多了。这一年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和他过着。没想到,他把那个女的带回家里来了。我实在无法忍了。

    外公一听妈妈还口,更生气了,他骂说,你就是一个瞎女人,这辈子找两个男人都是垃圾。

    妈妈说,是,是我眼瞎。当初我眼瞎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给我治治呢?

    外公一听,打了妈妈一个耳光,说,你自己眼瞎,现在还懒上我们了。

    还没吃完饭,妈妈就哭着跑了出去了。外婆对外公说,你少说几句吧,离婚了,她心里也不好受。这大晚上的,她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外公又灌了一口酒,说,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还要我们这把老骨头护着吗?!!!

    的确,我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外公外婆已经越来越老了。别家的老太太,老太爷他们都在安享天伦之乐。然而外公外婆还在这个加工厂里面做着修边的工作。幸亏这个加工厂是一个远房亲戚家开的,不然,像外公外婆这么大的年龄了,别的加工厂都会把他们辞退的。

    大年三十晚上,外公把妈妈骂了一顿后,后来,他再也没有骂过妈妈了。春节过后,妈妈在一家酒店里上班,是在厨房里面配菜。外公生气了一段时间,也不再生气了。外婆怄气了一段时间,也不再怄气了。日子仿佛又回归到了平静。不过,外婆老是惦记着我的那个弟弟,她时常像似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杰娃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作为一家报社法治新闻版块的记者,三天前我报道了一则保姆被杀案的新闻。案子还在侦破中,表姐王静参与了案子的侦查工作。近日想从警局了解更多关于那个案件的信息,但是却得到的回复是案子还在侦破中,不便透露。

    关于保姆被杀案,表姐一直对我保持沉默,但是我还是从其他渠道探得了一个重要信息:有一个外号叫二郎神的少年有重大嫌疑。我决定暗自去跟踪二郎神这条线索。

    我真的没有想到,嫌疑人居然是一个少年。

    在市郊一个村子里面,住着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村里很偏僻,虽然我已来这个市里工作五年,因为采访,到过的地方也覆盖了差不多整个市,但是,这个名叫冰榔的村子,我却是第一次踏进来。

    请问,你知道一个名叫温益柠的少年住在哪里吗?

    当初在探得名叫二郎神的少年有嫌疑时,我也探得到了他的真实姓名,及曾经的租住地。当我说到温益柠时,被我问及的那个坐在石凳上夹着五金饰扣针的中年妇女说,他们家早就不住这里了。

    我觉得我可能从她那里探得到关于温益柠的更多的消息,便坐到了她旁边的石凳上,说,姐,你可以给我说关于温益柠的事吗?

    她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我,问,你是什么人?

    之前我有想过我用什么身份来跟踪这个case,如果用记者的身份,会让被询问人的答话有所保留,如果假用其他公职身份,又于法律不妥。

    我回答她,我是他一个同学的家长,他同学到外省去读书了,所以,我来帮他看看他的同学。

    她还是狐疑地问,你是他同学的家长?

    我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她在怀疑我的年龄,于是我说,我是他同学的姐姐。

    她好像终于相信我的话了,感叹了一声,说,去年,温益柠从少管所回来后没多久就搬走了。他父亲不成气,成天喝酒,三天两头地换工作,后来,在一个小厂里被电死了。那个厂赔了他们家十万元,就了事了。他们家属也没什么异议。温益柠的爸爸被电死后,他爷爷婆婆并没有回老家,他们在等当时还在少管所的温益柠出来。后来,温益柠出来了。我们再见到他时,发现他长变了,但是,野性并没有变,那双眼神像要杀人一样。

    我没有想到温益柠还进过少管所,便问,他是因为什么事进去了少管所的?

    她说,这个孩子从小就坏,不用心学习,成天打架,从小就和社会上的人鬼混。去年,他和别人一起偷车,被抓住了。警察问他时,他的态度还不好,所以,本来是从犯的他,被判少管一年。也就是在他进少管所三个月后,他爸爸出意外死了。他爷爷婆婆把他爸爸的骨灰放在家里,等他出来。

    她说到这里时,我的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了。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说,去年十月份吧。他回来后,我见过他几回,他长高了不少,但是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他们全家搬走了,也不知道是回老家了,还是搬到其它地方去住了。

    聊话将毕时,我问了温益柠曾住的那个租房位置,她指给了我看。就在三百米开外,有一处简陋的石棉瓦房。我到了那处租房前,门是锁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又已经租出去了。

    你找谁?

    一个初中女孩站在我背后,问我。我回过头,说起了我的由来和假身份。她问,你是他哪个同学的姐姐?

    我一时懵了,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真所谓,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可我却再也编不出可以圆上一个谎言的谎言了。

    她见我没有回答,却没有追究。但她却回答了和刚才那个夹五金饰扣的女人一样的答案。她说,你找的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我有一点庆幸她没有深究我的身份。我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她说,不知道。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的回答像是在说谎,可能她认为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吧。

    我有点讨好她的聊起了话,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回答,却是问起了我的姓名。我说,我叫张燕。

    她一听我的话后,看我的眼睛就越发奇怪了。她是盯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他的同学中,没有姓张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他?

    我觉得这个女孩真的是太聪明了。我说,我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我了解到了温益柠之前的家庭状况,所以,现在来实地了解一下,看可不可以帮助到他。

    我搬出了我的另一个红十字会志愿者身份,这个身份是真实的,但这次任务却是假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我觉得我不该欺骗她。

    她好像相信我了,她回答我了,她说,我叫颜丹,是益柠以前的同学,也是朋友。

    我说,那你可以给我说说关于益柠的情况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你跟我来吧。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到哪里去,好奇心让我跟着她挪动了脚步。

    她带我到了一个健身小公园里,公园里边有一个老太太正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她坐在了一张石椅上,也示意我坐下来。

    这个名叫颜丹的叫女孩的举止太稳重了,根本与她的年龄不符。

    她问,你真的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怀疑起我来了,但是我用坚定的语气回答她说,我没有骗你。我是。

    她说,你们应该早些帮助他,也许那样的话,他也许不会进少管所。

    我突然对她的这句话有一丝有羞愧。接过她的话,说,这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好。

    她盯着我又看了一会儿,说,不,这不能怪你们。我知道,红十字会都是无偿帮助别人。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初中生说出的话,居然让我无地自容。但我却这样对她说了谎。

    周五下午回家,刚放下书包,外婆就对我说,这段时间别去益柠婆婆家。我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外婆说,温俊死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谁死了?

    外婆说,益柠他爸爸死了。

    怎么回事?我太震惊了,惊讶地问外婆。

    上晚班的妈妈从里屋里走出来,说,他爸爸在工厂里被电打死了。就前两天发生的。你别去他家玩了,阴气重。

    我回了一声哦,心情却乱了起来。我一想到益柠的爸爸一死,他就成孤儿了,心里就替他难过起来。

    我打电话给石头,把益柠爸爸被电死的事说了。他说,我也听说了。他没再说什么了。我难过地说,不知道益柠回来,会不会哭。

    石头依然没有说什么,我无法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心情,也许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毕竟,益柠根本没有走进他心里,朋友不是,仇人也许也不是。只是一个从小都见面的玩不到一块的陌生人吧。

    益柠爸爸去世,他生前工作的那个工厂赔了益柠爷爷奶奶十万元。工厂那方面的意思是,益柠爸爸才在厂里上班一个月多,还没有签合同。并且,益柠爸爸工作期间喝酒,也就是午饭期间饮酒后,才导致事故发生的,主要责任还是在益柠爸爸他自己身上。所以,工厂出于人道主义,赔十万元。益柠爷爷他们对此并没有异议,签了相关文书后了事。益柠爸爸火化后的骨灰一直被益柠爷爷婆婆放在房间里,房东嫌晦气,叫他们拿走,益柠爷爷求房东,说他等孙子益柠回来就行。房东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他们。

    颜丹。

    我听到房外有人叫我,声音是那么熟悉。我听出来了,是益柠。他回来了。我立即放下书,跑出了房间。

    他长得有点变了样,高了,以前染的那些绚红的头发没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心里太激动了。

    你现在上几年级了?

    他问。

    我们又坐在了那个小公园里面。好久好久都没有与他这样坐在公园里面了,我都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与他坐在黄昏下,听着那首歌。

    我说,上初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十一号。现在学习忙吗?

    我说,比小学时的课程多了不少。

    他说,谢谢你照顾我的爷爷婆婆。

    我心里有些难过起来,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他们。

    他说,我婆婆说了,你经常看他,说你是一个好女孩。

    我的脸不知怎么有些烫了起来,是害羞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说,你长变了。

    我问,我长变了吗?

    他说,嗯,越来越好看了。

    我的脸更烫了。之前,小时候骂我是丑八怪的石头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当时取笑他,说,你小时候不是骂我是丑八怪吗?没想到当时石头说,你小时候本来就不好看,天天不洗脸。我说,我有洗啦。他说,那你洗了脸还那么脏。我说我愿意,你怎么着。

    石头说我长好看了,我一点都没有害羞,还与他提起了小时候的“旧账”。而现在,益柠他也说我长好看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为什么怪怪的。

    我问,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他说,我爷爷婆婆都老了,我想送他们回老家,安享晚年。把我爸安葬了。

    我问,那你还会来这里吗?

    他说,我也不知道。

    我问,你有你妈妈的消息吗?

    我知道这会儿,再提起他妈妈来,就像揭开他的旧伤疤一样。但我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他说,我早就当自己没有妈妈了。

    他说话时好像有点哽咽,我听出来了。我从没有见过益柠为他妈妈流过眼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恨自己的妈妈。

    我说,我妈妈又离婚了,她回到我的身边了。

    他说,他们为什么动不动就离婚呢?

    我不知道他说的他们,到底是指谁。

    就是十月十五号吧,我听说益柠带着他爷爷婆婆回了老家。那个周末回到家时,我再去益柠他以前租住房前时,一种人去楼空的悲伤让我不由自主地流泪了,像一个亲人就这么离开了自己。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全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曾经一次次为我打架。他曾经一次次裹着一身污泥回家去。他曾经一次次等着我一起去上学。他曾经一次次和我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一想到这些,不止流泪,是真的心痛了。

    益柠他们离开半年后,居然有个女人来打听益柠的消息,她像一个有钱人,长得那么漂亮,她说她叫张燕,是益柠曾经的同学的姐姐。我觉得她在说谎。我和益柠曾经一直同班,我们班上从没有同学姓张。

    她看我识破了她的谎言,又改口说她是红十字会的义工了。她说她想帮助益柠,所以前来打探益柠的信息。虽然我无法判断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我却答应跟她说说益柠的事。因为,益柠走了半年了,一直都没有与我联系过,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也许,这个名叫张燕的姐姐可以帮我打听到益柠的现状。

    我把她带到了小公园里,我觉得那里有我和益柠的十几年的时光,曾经我们两小无猜,在那里一起奔跑,嬉戏。还有在那里,益柠把石头打哭过。在那里对那个姐姐说益柠的故事,会打开更多记忆的。

    姐姐听完我对她说的关于益柠的事后,她问,后来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是吗?

    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也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说,放心吧,我会找到他的。

    我说,你真的会帮助他吗?

    她再一次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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