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窗帘把光线都挡在了室外,室内仍然漆黑一片。我的脑袋也空蒙一片。
昨夜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浓密的黑暗,无论如何难以入眠,我下意识点亮手机屏幕,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初春的季节,寒冷的酷意渐消。身子包裹在天鹅绒被面里,温暖而舒适。身畔熟睡的妻发出轻轻的气息,不时翻身,不时梦呓。地板上,空气加湿器在汩汩的喷着白雾,内壁上不断有蒸汽凝结,不断有水滴落下,在静悄悄的夜里,轻悄悄的水声叫人如坠云雾之境。
视野中满是黑暗,满是夜的暗精灵,闪闪发光,热闹非凡,在交织着,在交融着,在翻滚着。秋夜的夜色凉如水,春夜的夜色惹人迷。迷乱的是暗自的内心,躁动的,烦闷的,不安分的,在暗暗冲击着胸膛和灵魂,所以夜不能寐,坐不能安。心中的远方是遥远的星空,遥远的遥远,遥远的触不可及,遥远的一无所有。远方仍然在远方,脚步仍然在脚下,不能坦然的认清眼下,认清现实,不能真诚的承认错误,接受自己,不能说出发就出发,最难捱的是良心和灵魂的拷问,生命总归落于挣扎的泥潭,矛盾地深渊,前进不得,永远难以到达。
可悲的人哪!总是妄自尊大,总是目空一切,总是心比天高,总是高傲的忘记了世间地一切,包括勤恳的劳动,伟大的坚持,沉默的隐忍,往往还未出征,自己便败给了自己。虚荣的束缚,浮华的诱惑,懒惰的泥淖,将自己牢牢锁住,难以动弹,难以脱身,给自己作茧自缚,躯壳厚重的一度连当初的自己也认不得,连当初的理想也看不见,连当初的少年也飞飞湮灭。那么存在是什么,我是什么,世界又是什么?那么我在哪儿,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我自己的心里?我该向谁求问?向这个日渐陌生,日渐疏离,日渐纷乱的世界吗?非也非也。陌生的,疏离的,纷乱不堪的只是自己的心,而不是这个春和景明,春风吹尽冬寒的世界。
是的,树林的梢头上不再只有麻雀的聒噪声,还渐渐多了布谷鸟的啼鸣。路边绿化带里的泥土不再是枯黄一片,还渐渐多了生命的新绿。整个世界都解冻了,都热闹开了,整个世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循序了。春夏秋冬,更迭无限,日子又要漫长的杳无期限了。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年轮,不属于某个人的年岁。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此去经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你还是那个你吗?
昨天的我伴随昨天的时间一块死去,今天的我裹挟着今天的时光重新而来。新生的是激情,是喜悦,是希望,是阳光,是不同的尝试,无限的可能性。而死去的那个我呢?睡意昏沉,步履沉重,左顾右盼,百无聊赖,浑浑噩噩的像个无力挣扎的死人。虽然昨天的我比今天年轻,但注定要死去。今天的我正是站在一个个难以挽回,可待追忆的昨日,站在一摞摞尸横遍地、了无生机的诸多死去的我之上,时光的风在悲鸣,昨日的世界带给我的观感是何等的雄壮。
鼓足勇气,我从床上起身,赤条条的,“嗤啦”一声拉开窗帘,耀眼的天光一下子涌进了卧室,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我赶紧抬手捂上眼睛回避。我想,我是太习惯黑暗了,已经失去了光明的本能,像个夜行动物,像个昼伏夜出的苦行僧。不停地赶路,没有前方,没有远方,没有停歇,好像一直在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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