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作者: David623 | 来源:发表于2020-03-09 10:33 被阅读0次

    一章 儿子篇

    子新记得,那天路上晒的雪白一样,不是雪,而是一个酷暑的中午,那天有多热,他都全然不记得,只是路边的风似乎也静止了,一切的肃杀让他隐隐感觉要发生些什么?村上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许是到饭点了,大家都在忙着做饭,但他隐约觉得,即使做饭,应该也会有邻居的大爷出来抱柴火,他可以一如以往的喊一句:爷爷。爷爷会回头笑着说:放学啦。子新喜欢长辈这样回复他,这样他会觉得,在长辈的眼里,这就是好孩子的表现,他喜欢长辈夸他是好孩子,好学生,这样他在同辈中总是感觉高人一等,证明自己的优秀。而今天,什么都没有,空气中静的出奇,再亮的天,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一切都跟现在的雪天是一样的,寒气刺骨。

    这条路好像很长,路边的河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他从来不会靠近,妈妈说过,河里有水鬼,在他出身之前就很多小孩儿在他这个年龄,不听妈妈的话,到了河边后,被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水鬼拖下去,成为新的水鬼,再也没回来过。好在现在是白天,水鬼是不敢出来的,他可以正常的走向家。某个瞬间,他感觉一股寒气,他感觉有某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回头却发现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家的房子,青黑色的瓦房,两个角飞出朝天,中间镶嵌着其它瓦片,形成花的图案,门口的水泥地上,顽强的长出几颗青草,他还依稀记得,之前这块还是土地,虽然雨天就会泥泞一片,但他喜欢这种泥泞,透着生命的气息,不像现在的水泥地,苍白的恍着人眼。

    意外的今天没有看到大黄,大黄是他从小养的一只全身黄色的草狗,每天他放学回家,大黄便会早早的坐在路的中央,晃着尾巴,等着他回来,子新每次到家都要跟大黄玩一会,大黄不停的在它身边跳啊,转啊,子新横跨一只腿出去,大黄就像发了疯一样,往远处跑开4、5米,然后再转回来,乐此不疲,子新会咯咯的笑,大黄就哼着走过来,子新摸摸它,大黄就哼的越想,还能哼出不同的声音,村里的人都说,这就是要在说话啊。子新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然而,今天一切都不一样,安静的小路,不见的大黄,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静的可怕的氛围。

    终于,他走进了家门,没有看到冒气的灶台,没有妈妈,没有奶奶,灶台上干净的仿佛没动过锅,子新寻找着一切可以看出异常的地方。

    “子新,子新”

    这是表姐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见表姐已经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门口,表姐长他一岁,跟他在同一个班,做什么事总是慢一拍,也许跟天生身体不协调有关,别人下车都是单脚先落地异常优雅,表姐却总是习惯性的双脚同时落地,用双脚当成刹车,每次想想都觉得很好笑,但这次他没有笑,他看见表姐的额头渗出的汗珠,皱着眉头

    ”子新,我妈喊你去我家吃饭”

    “为什么?”子新一向不喜欢去别人家做客,即使是表姐家,他过于拘束,他总是会板板正正的,因为,他是村里人眼中优秀的代表,学习好,懂礼貌,

    “你妈在我家”表姐又说话了“叫你去你就去,你妈帮我家做饭呢,所以喊着一起吃饭”

    子新大概明白了,表姐家偶尔会有亲戚来访,时不时会请妈妈去帮忙。

    表姐半蹬着自行车,子新跟在后面

    “真是热死人了,你得走快点”子新一直不喜欢表姐的脾气,他时常在想,怎么动作不敏捷的人,说起话来却是急匆匆的。说话间就到了姨妈家,姨妈和子新家相隔五户人家,村上的人都很熟,所以每次子新走过,都像请安一样,挨个的叫一遍“何奶奶”,“夏爷爷”,收到的都是长辈慈祥的笑容,对子新来说,这或许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尊老爱幼吧。

    说话间,子新看到了表姐的爷爷,那是全村为数不多的高个,爷爷非常粗壮,大热天赤着上身,肚子上是一片大红色,以至于到后来,子新都不是很清楚这红色究竟是太阳晒红的还是喝酒喝红的。爷爷很爱喝酒,顿顿有酒,到现在,即使端起酒杯手一直在抖,却从未见过酒洒。

    “子新来了啊”“爷爷好”子新习惯的打了招呼,爷爷对子新还是照顾的,但子新总觉得爷爷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感觉偶尔会消失,就在爷爷拿出自家腌制的蒜头时,那蒜头酸咸正好,还透着淡淡肉香,对于难得吃一次的子新来说,绝对是美味。或许就是这一点,爷爷会特别喜欢子新,因为其他人都会说爷爷吃了蒜头大热天的一趟汗,浑身都是汗臭,而子新,确是可以跟爷爷一起品尝美食的,这就不亚于郭靖可以跟洪七公一起吃油渣蝎子。

    “子新来了吗?”这是姨妈的声音,姨妈是体型偏胖的人,正在炉灶前炒着菜,带花的围裙,冒着烟气的炉子,“热不热,休息会就可以吃饭了”,子新照例叫了声姨妈,便依旧寻着妈妈的身影,果然,在灶台的后面,他熟悉的面孔出来了,一个秀气而修长的脸庞从灶台后面露了出来,带着笑容,这个笑容在之后的岁月里无数次的出现,无数次的在类似的场合出现。妈妈就在那里,帮忙拉着风箱“马上就吃饭了”,这是子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也是他最不想听的声音,他知道,家里又吵架了。。。

    二章 父亲篇

    这年春天,漫天的柳絮如期而至,蓝平习惯性的来到矿上的公园,每往前走一步,他的手臂就会隐隐的发疼,他把袖子卷的很高,蓝色的运动衣穿在弱小的身上极为不协调,今年他18岁了,却只有1米56的个子,加上自小的营养不良,整个人就是皮包骨头,再加上本身头也小,走在路上非常的扎眼,就像牙签一样冲进人们的视线。自从进到矿上的第二年开始,每天早上只要不上班,他便会来到矿上的公园,去见他的师父也是他的同事老吴,他手臂的疼痛就跟这个有关。蓝平没走一步,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知道,在接下的半小时到一小时里面,会发生什么,是他所习惯的动作,所习惯的疼痛,以及疼的令人无法坚持的疼痛,但他依旧得一步一步的往公园里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拖,而每走一步,每疼一次,他都不会忘记造成今天的所有原因。

    那年是他16岁的一个夏天,他像往常一样,很早起床去村上运粮,家里人很多,劳力却不多,他哥和他,是家里唯一的两个劳力,一共五口人,妈妈基本上干不了活,蓝平始终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能算劳力,在他眼里,妈妈还是年轻的,还是可以当劳力的,但事实是,妈妈整天都不会下地,一天到晚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仿佛城里来的一般,父亲倒是可以干活,但父亲很早便进了煤矿,吃的是国产大锅饭,户口是算城镇户口的,自然也就不算劳力,三弟年龄还达不到,虽然也能干活,但不能给分,做了也是白做。所以,单单只剩下他和哥哥两个人。蓝平早上起来后,没有看到爸妈,只看见弟弟蓝伍在门口看着河边的床,不停的喊着:好大的船,你们这是运的什么?床上的人回答:运煤。我爸爸也是做媒的,你们认识吗?船上的船夫也就爽朗的笑笑,很快就过去了。

    蓝伍不像他两个哥哥,他今年12,长的却比两个哥哥高大,虎头虎脑的。

    蓝伍,你在干嘛呢?二哥,刚才有条船,是运煤的,你说爸爸是不是跟他们一起的。有可能吧。你看见爸妈了吗?没有,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那行,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去村上了,回头跟爸妈说一句。好的。哎,哥,你说咱可不可以也运煤。咱怎么可以运煤呢,咱得由村里分配,做多少拿多少。奥。你啊,别瞎想,好好上学去。奥。

    蓝平跟蓝伍说完,就往村上走。忘了说蓝平的家,五个人,住的地方却只有两家屋子,一间是厨房一间就是卧室。厨房除了一个灶台,一张桌子,两条凳子再无其他,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里屋是卧室,一张床,两间屋子间,几根木头紧紧的撑着顶梁柱,哪天真是风大了,说不定一家人就埋在里面了,就是这样的环境下,蓝平却成了村里有名的好学生,别看他个子小,却是全村工分拿的最多的,村里的长辈也想不到,这么弱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累,村里的长辈每次看到田里最快的身影就是蓝平,每次哪家有闺女的都会直起腰来多看几眼,那眼睛透出的是光亮,然后叹口气。这里面的原因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虽然能干,家里确实是穷了点,闺女嫁过去怕是也难,再加上个子本来就比同龄的人矮一大截,也都担心闺女会不喜欢。蓝平从来不知道背后对他以及对家庭的议论。因为忙完村里的工作,他要回到他真正的天堂。

    今年他上初二了,在整个村上,只有他和邻居家的兰芳上到了这个级别,其他的基本上都念不下去了,回家帮忙赚工分。而他和兰芳还是校里的宣传委员,兰芳大他两岁,在他心里,这个姐姐一直是最能说的上话的,当然也是两家人家就邻居,兰芳的爸爸何老爷子很是欣赏蓝平,觉得这小伙子为人勤快且诚恳,知道蓝平家也不景气,时不时的会接济点,而对蓝平是格外照顾,蓝平印象最深的是那年,父亲突发怪病,家里无人料理,是何老爷子帮忙打理着,告诉蓝平,吃饭就到他家去,早上上学,给兰芳一个馒头就给蓝平一个馒头,这样的关系,直到兰芳和蓝平彼此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个孩子间仍然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关系,哪天风大雨大,两家人就会给两个孩子送饭,就冲着隔壁喊一句,一个人去就行,两个孩子但凡只看到其中一个家长过来了,便知道自己的饭也是有了,那是四个铝制的盒子,一个里面装菜,一个里面装饭,两个孩子就坐到了一起,合在一起吃,只是他们很久以后才知道,好多次,其中另一个家长才会过来,手里捧着的也是两份饭菜。这样的关系给两个孩子心里带来的总是说不尽的温暖。

    这天,蓝平和兰芳结束一天的学习往家走,他们习惯的挂过一道道田沟,这是他们所熟悉的游戏,刚下过雨的田地里,散发的永远是他们所能理解的课本里提到过的自然的味道,远处的彩虹,横跨天地,碧蓝的蓝天下,绿绿的麦子,时不时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切都是如此安详。

    蓝平远远的看见父亲坐在门前的屋檐边,爸,蓝平喊了一句,便跑了过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亲因为进矿长年不在家,这种难得的相处时光,他自是珍惜,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若干年之后,他跟自己的儿子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仿佛都是命运轮回。蓝平走进后才发现,父亲或许不是在看他,父亲的眼神是空洞的,哀怨的,仿佛刚过去的暴风雨仍然住在父亲的眼里,他没有见过父亲如此的神情,他知道,肯定出什么事了。

    蓝平慢慢的走过去,在父亲身边蹲下。爸,我回来了。父亲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他,他透过父亲的眼神看到了如同这破败的家一样的模样。

    儿啊。爸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你大哥要走了。走?去哪里?你大哥要卖给人家了?什么?卖给人家?谁卖的?他自己把自己卖了。爸,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了?大哥人呢?我去找他。

    或许到现在,蓝平至少才明白一点,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回到家里,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不寻常,往年定多也只有过年时候,大年三十父亲才会回来一次,而这次的回来真的就预示着发生了事。

    大哥,蓝平在后面的田地里发现了大哥蓝之,蓝之低着头,坐在田地里,虽然脸色也不好,但蓝平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与父亲不一样的神情,他瞬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大哥,父亲说你把自己卖了,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我只是。。。你只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蓝平,你听我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家里,我也没有办法。为了家里?你把自己卖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蓝平,你知道我喜欢河西村口的姑娘。恩,我知道,你们不是要定下来了吗?是,现在定下来了。这不是挺好的吗?蓝平顿了下,他似乎一瞬间明白了,父亲口中的自己把自己卖了,大哥是要入赘了,而一旦入赘了,便不是何家的人了,这或许就是父亲口中的卖了。大哥,你是要去他们家?恩,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蓝平,你要理解我,家里这样子,我也是通过他们家,能接济下咱家。可是,大哥,你走了就只剩下妈妈,我还有三弟了。我知道,我知道蓝平,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我保证以后会定期送东西过来,我还是会照顾这个家的。照顾?大哥,非要这样吗?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把妈妈和弟弟养活的,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蓝平,你觉得好吗?你看看这家里现在什么样子?这么多人睡在一张床上,这房子刮风下雨什么都挡不住,哪天说倒就倒了。我再不想办法,你们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蓝平怔怔的看着蓝之,大哥,你是长子啊,父亲,父亲他怎么办?我知道,所以刚才我跟父亲闹了点情绪,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是蓝平,这个时代不一样啦,不是过去封建社会了,我到他们家,也还是姓何啊,父亲他是自己想不开啊。蓝平再次愣住了,他第一次听见大哥说了父亲的不好,第一次觉得大哥离他是那么远。什么时候走?下个月月底。好,我知道了。蓝平,你要相信我,我还是你大哥,这里还是我的家。我知道了。蓝平这会才感觉到,或许此时他的眼睛是跟父亲一样的吧。

    他走到父亲的边上坐了下来,他知道从今天起,意味着什么?他要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扛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扛起这个随时可能崩塌的家,仅仅用他16岁的身子,扛起几个人的口粮。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他能预见的是,他看不到一丝丝阳光。

    后来,仿佛成了村里的一个笑话般,大哥入赘去了,那天父亲依旧坐在屋檐边,不停的拿后脑勺磕着门,蓝平就这样看着父亲,听不清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只是若干年后,在父亲病危的床边,他才仿佛明白,那时的父亲不停的念叨着:何家完了,对不起祖宗。

    哈,哼;哈,哼;师傅有力的敲击声传在耳边,蓝平双手撑着,师傅自上而下狠狠的劈下来,手上的老茧就是这么出来的,每次的疼痛,他都会想到父亲的眼神,想起那天进矿,为了能合格,他在自己的衣服里塞了两块砖,而这也是师傅教给他的。之后的很多年,他都忘不了这段时光,几千米的地底下,他打着手电筒,在井下看着书,忘不了时不时听到矿井坍塌,活埋多少同时,但第二天还得义无反顾的下井,他忘不了父亲病榻前,说的那句话,他忘不了那几根支撑房梁的柱子,忘不了躺在婚床上,跟自己老婆说,哪天还我结婚借的钱,我就谢天谢地了,忘不了的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像他不知道,每次下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

    第三章  儿子篇

    子润是子新的弟弟,是亲弟弟,但今天开始,他们就不再是亲兄弟了。子新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懂事开始,所有的事情他都没法正常面对了。子润是在子新六岁时降生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记得,某天的下午,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母亲蜷缩在床上,父亲靠在房间的八仙桌上,母亲一直在抽泣,父亲一直在摇头,子新蹲在门口看着父母不说话,他能嗅到空气中凝固的味道,他能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透不进来,而整个房间里灰暗的冻结着,时间一点点点的流逝,他们俩一直没有说话,子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屋外时不时传来鸟叫的声音,还有同伴嘻戏的声音,现在对他来说,外面是明媚的,是快乐的,而屋内则是令人生厌而无法摆脱的。

    现在怎么办?父亲开口了。什么怎么办?你说什么?我说不要,我过几天就走了。你要是走就走吧,这孩子我来养。子新愣愣的看着他们,他感觉自己要被抛弃了,他们在谈论孩子,在谈论不要的问题。他们真的不准备要他了。想着想着,子新竟不自觉的流起泪来,他不知道那会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控制不住的要去流浪,去悲伤。父亲转头看了看他,猛的就离开了桌子,这一动静伴随着桌子次的一声而结束,父亲离开了,剩下他和母亲在房间里,母亲哭红着双眼,眼里依然有着泪花,她看着子新,就这么看着,然后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

    子新,走,玩去吧。母亲异常平静的看着他,他似乎感觉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他感觉生活又回复了平静,恢复到了他所想要的那种状态。只是他不知道,几天后,这种感觉和黑暗加快了速度的再次袭来。

    那天,依旧是个放学的午后,他知道那天是阴阴的天气,他知道,天气中有的是阴暗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他很快走到了门口,但他的心在看到紧关着的家门时不禁戈登了一下。一共有两扇门,一个是客厅的,一个是厨房的,每次都是从这两扇门的其中一个进入,而今天两扇门紧锁着,也许他们在田地里还没有回来,也许他们是去谁家吃饭了,只是忘了通知他,而也许。。。子新心中有各种可能,而在他能推开门的一霎那,他所有的可能都化成了炮灰,如果门推不开说明家里人主动把门上锁了,而如果门能推开就只能说明,真的出事了,他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预想过会出现什么事,而今天就是发生了,他满满的从厨房走过去,穿过奶奶的房间,穿过客厅,下一个就是妈妈的房间,每走过一间房,他就能感觉到黑暗就加深一层,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不得不往里面走,有时候,你明明知道要有不好的事情,但你却没有办法不去面对,这是后来子新才能面对的。他终于走到了母亲的房间,他走了进去,却发现依旧没有人,这个结果比所有的结果还要差,又吵架了吗?可是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他快速的往回走,他想喊,他又怕喊出来就真的成了现实,他喘着气,他感觉浑身血液在加快,感觉空气变得稀薄,他需要大口的呼气,这一切似乎都没有用。他终于回到了厨房,走出了厨房口,他朝邻居家走了过去,他希望找到答案,而现在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几乎是在一种几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才听到隔壁的何老爷告诉他,自己多了个弟弟。

    子新就这样,在他6岁那年,多了一个弟弟,他看着躺在那里的弟弟呆呆呆看着他,眼睛里泛着光,子新不知道自己的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他就这么抱着滋润,直到,那年子润也6岁。

    子润6岁的时候,已经养的很壮了,那天俩兄弟一起去田里玩耍,回到家里时,看到姑姑已经在家里了,这是他们远房的表亲,不怎么熟,但对于难得有亲戚到,有客人就有肉吃的子新和滋润来说,还是表达了很高的欢迎度,他们很热情的叫了人,很积极的帮忙摆桌子,拿筷子,有模有样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烧锅,然后将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桌,其实不是端菜而是为了看看是否有喜欢的菜,韭菜炒鸡蛋,红烧豆腐,大葱炒肉,青菜豆腐汤,红烧鲤鱼,还有家里做的香肠,这一切足够两兄弟吃两碗饭了。于是,子新在盛饭的时候给客人用了小碗,然后很礼貌的表示,家里的碗不够,他和滋润用大碗盛,大人一方面笑着夸两孩子的懂事,另一方面,子新和滋润窃喜自己的小聪明得逞,那顿饭,他们俩吃的很撑,很满足,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是他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姑姑没有生育,想到领养一个孩子,子润就成了他的选择,那天就是来接子润的,吃完饭,母亲跺了起来,奶奶来招呼着宣布了这件事,子润和子新两人愣愣的坐在那里,刚才所吃的饭菜仿佛成了毒药一般,子润瞬间就哇的哭了出来,我不去。子新看着弟弟,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也许他可以替子润去,可他知道,他没有那个勇气,直到长大后,他也知道,他在某些事情上,真的就没有那种勇气。

    子润哭的很伤心,不停的骂着所有人,他改变不了结局,而直到后来上学,他仍会时不时的跑回来,仅仅是为了哭诉一场,甚至受了委屈,他也就是回来哭诉当年他被抛弃的历史问题,母亲每每遇到此,都会偷偷的抹着眼泪,有时候,做出一些选择,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只是你必须做出选择,不做出选择就会有一方是0,而做出了,即使每个人都会是不及格,至少比没有的好。

    第四章 父亲篇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而现在都已经4月份了,蓝平以他在学校的认知,隐隐约约的觉得今年总是很特别,因为大哥走了,父亲也走了。

    大哥走的那天家里很喜庆,除了父亲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檐前,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磕着头,那个节奏,在若干年之后,一直都在他的耳边萦绕着,那声音沉闷,悠久,弥长。之后的时间里,大哥几乎没有再回来,曾经要帮扶家里的承诺,似乎早已风吹云散,如同这雪,一点点的下,一点点的悄无声息,跟自己有关,似乎又没有关系。

    父亲走的那天,是一个阴天,蓝平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的河边,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离去,而这个人却恰恰是他的父亲,他一次次用他所学的知识来分析着眼前曾经发生的一切。父亲几天前还在痛苦的喊着疼,几天前还曾长时间的平静的躺在病床上,仿佛已经得到了宁静,几天前,他还相信这样的宁静预示着好的方向发展,在他的意识里,疼代表着不好,不疼代表着好,就是这么简单。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瞬间又进入了寒冬,蓝平就这么坐着,早餐的寒气侵净体能,他冷,却又站不起来,或者,他根本也没想站起来,他喜欢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由寒气将它包围,一点点的将它吞噬,这样,他就可以任由这寒气控制他,带他去任何地方都好,只要不让他一个人撑着,他太累了,每天的学业,每天的工分,自家的农活,母亲,弟弟和妻子的生计,都在他的身上,他多么希望就这样被寒气包围着,这么安静,这么轻柔,没有一丝力气。直到远处芦苇荡的鸟儿被惊醒,蓝平。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是他所不熟悉的声音。蓝平。他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想起来了,他是父亲的主治医生,是他告诉他,父亲就这么走了,是他一直治疗着父亲,也是他在最后一刻,拼命的做着抢救,他一度是他生命的希望,是这个家庭的希望,他以为有了他,父亲就一定能回来,在他的意识里,医生总是救死扶伤的,总是药到病除的,不然怎么会有书里的华佗,怎么会有白求恩,他们最后都死了,但他们的故事里面,病人都活了,可是,为什么呢?这个医生还是没有救回自己的父亲。

    蓝平,有件事跟你商量下?蓝平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他会告诉自己,父亲其实只是假象,其实父亲只是睡着了。他迎了上去,蓝平,是这样的,你们今天就要办出院了,费用大概是xx。蓝平愣了愣,是啊,最要命的是这个,他几乎就忘记这个费用了,而现在,就像只吃人的老虎一样,慢慢的向他走过来,企图吃掉他最后一丝丝的力气。蓝平,我也知道你们家的状况,所以,我帮你们想了下,我觉得你父亲的病是很有研究价值的,所以,我跟院里申请了下,只要你同意捐赠,院里可以免除一部分的住院费,你可以考虑下?什么,捐赠?蓝平又愣住了,他几乎没有听到过这个词,只是他缓了缓,还是明白过来了,不!我要带回去。

    蓝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然后自己大步走回医院,他感觉再晚几步,父亲就真的被留下了。他一下子从悲伤中醒了过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以被当实验品一样对待,况且,那边躺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要带他回家,也许医院救不活,仅仅是因为他们能力有限,又也许,是他们都跟自己开的玩笑,父亲只是睡着了,到家,回到他熟悉的地方,父亲就会醒过来,而一旦交给医院,父亲要被他们划刀子,那会疼,会很疼,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他拿到那张写有巨额住院费的单子时,他只是感觉头上又增加了一块石头,但他依然没有动心一下,他知道,他要把父亲带回去,这样,父亲就还在他的身边。

    料理完父亲事情后的三个月,那是全村人都不会忘记的酷暑,村里的老人一人在说,4月份的大雪已经预示着不正常了,果然现在又有了这么热的天,老天爷是发怒了,是要收人了。之后又发生了他们所意想不到的,那几位伟人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相继离世,这也验证了老人们的说法,这是要出大事了。更大的大事紧接而来,地震了,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汇,对于蓝平来说,他没有见到地震的样子,他只记得群村子的人都睡在外面,有房不住,彼此喊着,他只记得隔壁的和姥爷,过来跟他说,不要怕,到时候出什么事,我们喊一声,大家就可以找到,这样,走也一起走。他明白走的意思。只是他突然想到,父亲当时候是不是也有人喊一声,至少不会这么寂寞。

    第五篇 儿子篇

    那年,村子里多了一个疯子。

    疯子怎么是从哪里来的,无人知晓了,就连最老的长辈也仅仅知道,是他自己懒,败坏家底,落到如今的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疯子就一个人住在一间青瓦房里,远远的离着村子,挨着一棵即将枯萎的树,那年,村子里多了一个疯子。

    疯子怎么是从哪里来的,无人知晓了,就连最老的长辈也仅仅知道,是他自己懒,败坏家底,落到如今的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疯子就一个人住在一间青瓦房里,远远的离着村子,挨着一棵即将枯萎的树,这件屋子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其实关不关似乎也没有任何好隐藏的,就一张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桌子,和一张草席床,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每次村里的小孩远远的看着这样一间房就特别好奇,就像悬在远处的一个奇异岛,充满了各种未知和兴趣,而在这个时候,孩子的家长总会拉着孩子,仿佛远处的房子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会将自己的孩子吸走。“不要看了,也不要去那,那边住着一个呆子”呆子是老家的口语,意思为傻子,并且是带有危险和攻击性的傻子。于是,所有的小孩都会远远的看着,慢慢的在心里升起恐惧感,然后一点点的告诉自己,这个呆子千万不要来找我。

    呆子就像一个幽灵,时不时的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远远的看着你,远远的笑,不打招呼,只是笑,这种笑反而是最吓人的,每个路人都会跟他擦身而过,然后,怀着忐忑的心理匆匆而过,这是种什么心理呢,带着些许的惊喜和紧张。惊喜的是,自己看到了全村传奇般的人物,紧张的是,生怕这样一个物种随时给自己带来一种伤害。

    那天,是子新记忆中最黑暗的日子,酷暑的午后,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只能硬着头皮穿起雨靴,沿着路边一点点往学校走,基本的常识他是有的,他知道,闪电会劈到人,于是,他就真的看见眼前一个连地的闪电划过,地面的白色烟雾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烧焦造成的了,他也知道,不要走到树下面,被劈中的概率会更高,偏偏两边长满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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