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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的全世界(十)

遇见你的全世界(十)

作者: 蓝天航空幼儿园 | 来源:发表于2016-05-04 12:52 被阅读0次

     随着白天的慢慢变长,六月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就要来了。兰德中学每年都会被设为高考的考场,今年也不例外,为方便提前布置考场,亚晨他们在高考前两天就放假了,对于亚晨他们来说,高考是一年中除了寒暑假之外,仅次于国庆节的一个重大节日,因为每年高考都会放假四天,比五一国际劳动节放的都长。由此也可以看出,高考真的很重要,至少比国际劳动节重要。

          高考假的四天,亚晨都是在网吧度过的,在返校日,也就是6月8号的中午,亚晨吃过午饭后正往网吧赶,想趁着这返校前的最后几个小时再玩几把游戏,在去网吧的路上他碰见了爷爷,这是他这次回家第一次看见爷爷。他叫了一声爷爷,爷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亚晨说回来有几天了,爷爷问他为什么不去看他,亚晨支吾了半天,他这几天光记着玩游戏了。亚晨说,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放暑假一定去您那边玩,爷爷问他要不要现在过去,他想和他说几句话。亚晨还记着游戏,他想,就这两三个小时,就算去爷爷那边也不能好好陪他,还不如在网吧玩几把游戏,放暑假了再好好陪爷爷也一样,就说马上就要去学校了,就不过去了,放暑假一定去好好陪您。老人有些失落,转身离开了,亚晨看着老人离去的落魄背影,心有不忍。他想,放暑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陪陪爷爷。他目送老人离开后就去了网吧,一直到下午四点,他才坐上了返校的汽车。

          返校后的亚晨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无聊生活,上课玩手机睡觉,下晚自习后跑去网吧玩游戏。返校后的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亚晨正在手机上玩《暴走大冒险》,这是一款很无厘头的手机游戏。不久前班里调过一次座位,魏贤再次成了亚晨的同桌,两人一起坐在一组最后一排,在亚晨玩的正带劲的时候魏贤突然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亚晨心领神会,非常迅速的把手机塞进了桌膛。可还是晚了一步,班主任走到亚晨桌旁,让他把手机交出来,亚晨知道多半是完了,可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就说没玩手机,班主任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亚晨知道没戏了,就把手伸进桌膛摸手机,摸着摸着,他摸到了上次藏在桌膛里面的一本《鲁兵逊漂流记》,他决定搏一把,他用手把手机推到了书后面,然后把《鲁兵逊漂流记》摸了出来,交给了班主任,说他其实是在看这本书。班主任只是在窗口看见他在桌面下做小动作,便下意识的认为他在玩手机,没想到他居然摸出来一本书,而且还是一本世界名著,只得说,看书是好事,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网络小说,但在学校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这本书就先交给我保管,放假再还给你。说完便离开了。魏贤给亚晨比了一个大拇指,直说他机智,亚晨怕班主任再杀回来,就没玩手机,开始睡午觉了。

          返校后的第六天,是星期三。大课间时间,班里班外都闹哄哄的。严炎的座位在四组倒数第二排,因为班主任有可能会在大课间的时候来班里晃悠,亚晨的座位就在后门边上,玩手机太危险了,他便坐在严炎的位置上玩手机。亚晨现在玩的游戏叫《神庙逃亡》,是一款跑酷游戏,他玩的提心吊胆的,总担心班主任会突然杀进来。可他没能等到班主任,他等来了一个噩耗。

         在亚晨第三次抬头观察班主任是否在班里时,却看到了亚琴。亚琴是亚晨的堂姐,比亚晨大三岁,在一所师范学院读大一。亚晨见了他,感觉有些奇怪,因为现在还没到放暑假的日子,为什么她会突然回来,而且还跑到学校来了呢?亚晨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把手机放在裤兜里,快步走出了教室,然后他就看到了亚翰和一个中年男人。亚翰是亚晨的堂哥,在厦门的一所学校上学。中年男人是亚晨的姑父,谢轩的伯伯,他和亚父他们在一个城市办厂,他办的是布厂。三人都是一身黑衣,左胳膊上带着黑色袖章。

         姑父见了亚晨,说:“去向你们班主任请假,就说家里有事,明天再送你回来。”

         亚晨盯着孤独胳膊上的黑色袖章说:“班主任不在班里。”

         “那就去办公室找他,你知道他办公室在哪么?”

         “知道。”

         姑父对亚琴和亚翰说:“我和他一起去找班主任,你们就在这等着,等下过来找你们。”说完便和亚晨一起离开了。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对面教学楼的三楼,亚晨和姑父穿过两栋教学楼间的花园,六月的阳光很毒,亚晨只在太阳下走了几分钟就满头大汗了,小花园里的花开的正盛,有蝴蝶和蜜蜂在花丛间飞舞。

         到了班主任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在上楼的时候亚晨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一脸轻松的说:“家里出什么事了?”

          姑父说:“你爷爷去了。”

          听到这个他心中的答案,他很平静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姑父说:“六天了,明天出殡。”

          亚晨算了算日子,他返校后的第二天,爷爷就去了。然后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流就停不下来,他流着泪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姑父向班主任说明了来意,班主任摸了摸亚晨的脑袋,让他节哀。亚晨看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有一本书,是他的《鲁兵逊漂流记》。

          出了办公室,姑父给亚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和亚琴去学校门口等他们。亚晨和姑父一起出了教学楼,向求真广场的方向走去。六月的阳光真的很毒,亚晨一直在流泪,他停不下来,泪水滑过脸颊,落到了广场的水泥地砖上,在高温下瞬间就蒸发了,没留下一秒钟的痕迹。亚晨脸上的泪水一直都有,六月的太阳也蒸发不了它们。

          到了学校门口,姑父去开车,亚琴和亚翰陪着亚晨去兰德花园,还得向缪老师请假,到了宿舍,只有阿姨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缪老师不在家。亚晨向阿姨请过假,三人就离开了。出了兰德花园,姑父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三人上车后车子就发动了。车轮开始飞速转动,黑色的小轿车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飞驰。

          回到家中,家门口停了很多车,家里有很多人,有些亚晨以前见过,有些没见过。爷爷的冰棺停在院子里,冰棺前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大大的黑白相片,亚晨跪在桌子前,磕了三个很响的头。奶奶坐在冰棺旁的一张长凳上,亚晨陪她坐了很久,祖孙俩都没说话,亚晨觉得她变老了好多。

           不断的人涌进亚晨家中,屋里的人脸上都是悲伤的神情,亚晨上楼的时候,亚双正在睡觉,他穿着一天肥肥的大短裤,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睡觉。或许是亚晨上楼的动静大了些,亚双醒了过来,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的看着亚晨,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到家有一会了。”

          “哦。”亚双打了一个哈欠。

          “听妈说,昨天晚上是你在守夜。”

          “对啊,昨天晚上我和谢稳一起守的夜,蚊子特多。”

          “那你再睡会吧。”

          “我睡饱了,不困了。”

          “稳哥呢?”谢稳是亚晨的表哥,是他姑妈家的孩子。

          “不知道,估计回家睡觉去了吧。”

          “我想去趟田里的小屋。”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

          两人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亚琴和亚翰,四人便一同去了田间小屋。小屋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直到六年以前亚晨一家都住在这间小屋里,后来亚父办厂赚了钱,一家人才从这屋里搬出来。小屋的木门被一把生锈的大锁锁住了,亚晨他们进不去。木门旁的窗户没上锁,生锈的铁栏杆嵌在木头的窗框里头,亚晨推开窗户,从窗口可以看到屋内的陈设,堂屋里还是泥巴地,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墙角堆着一些农具,上面还有泥巴。

          亚晨趴在窗台上哭,他哭的很凶,亚琴站在他旁边帮他拍背顺气。亚双和亚翰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

          亚晨突然想到了那次的夜谈会:“为什么亲人死了我们就会很悲伤呢?”“因为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死去的人了。”“可我们以后不是也得死么?都死了不就可以见面了。”“那是死了以后,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见不到他。”亚晨不知道他还会活多久,他只是很想见他爷爷。

          回家路上,亚晨问道:“爷爷是怎么走的?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精神还挺好的。”

          “摔死的。”

          “摔死的?”

          “爷爷是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滑了一跤,然后就摔倒在天井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摔倒了?”

          “爷爷本来和谢轩他爷爷约好了一起去田里做事,谢轩的爷爷在约定时间到了田里,见爷爷一直没来,便来小屋里找他,小屋的门从里面锁着,他叫了半天又没人回应,就绕到后面的院子里,然后就看到爷爷躺在天井里了。”

          亚晨没说话,四人回到了亚晨家。亚晨洗过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他看到屋子里到处都是人。吃过早饭后他便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长凳上看着那些人忙碌,没过多久,亚双也起床了,两兄弟坐在长凳上聊天。八点钟左右的时候,谢稳和谢健过来了,谢健是谢稳的亲哥哥。谢健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现在在姑父的布厂里帮忙,谢稳在南京读大学,今年大三,他订好了明天回学校的票。

          很快就到了出殡的时候,亚父和几位叔叔抬着冰棺,亚晨他们每人搬着一个花圈,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盖住了丧歌的旋律。亚晨跪在地上,裸露在外的膝盖被小石子硌的生疼。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到了殡仪车所在的地方,干涸的河道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亚晨把手中的花圈扔进火焰的世界,火焰的顶端有黑色的烟飘出。

         亚晨看着亚父等人将冰棺送进了殡仪车内,殡仪车的门很快就关上了,空气中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目的地是火葬场。

          到了火葬场,工作人员将爷爷的尸体从冰棺中抬出,送进了焚尸炉,亚晨站在一旁,这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此生最后一次见他爷爷,半个小时后,一个骨灰盒出现在亚父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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