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很想说下这件压在心上的事情。
从昆明去南京总公司开会,飞机上,左边坐的大姐是浙江人去云南西双版纳旅游的,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云南之游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悉知我右边的阿姨是南京人,热络的问:您是走的哪条旅游线路?”
阿姨的回答有些让人意外“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昆明考察投资项目的”。
经过交谈,我了解到飞机上一起共五位阿姨和一位叔叔参加了这个昆明某山庄的投资项目,并且是交易模式最为复杂的股权融资类别。投资金额很尴尬,作为股权来说太小,作为民间理财来说又不算小,最少的投了6万,多的投了30万。可是令我非常诧异的是,她们都是南京的退休工人,没有任何金融常识和项目风险识别能力。
浙江的大姐听完脱口就来:“你们都上当了,这是骗局,钱都打水漂了”。其实我心里也意识到了,但没忍心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这有多么残忍。
尚怀有些许美好幻想的我叮嘱她们,回去找儿女,或者律师,看下她们手上现在所持合同文本是否真实合规!
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阿姨被她们推选为跟我沟通请教的代表,她拿出一叠我很多年都没见过的信签纸,非常认真的在上面一条条记录了我说的话,然后问我要联系方法,我给了她我的名片。
三天后,在南京总部的小会议室里,眼睛弯弯的阿姨来找我。南京公司同事都非常诧异,其一,我是昆明来开会的,是外地人,居然会有访客!其二、这种年纪的阿姨在我们这种互联网公司的会议室出现是及其少见的。
她带来了所谓的合同,其实是两个文本,一个私募投资合同,合同显示段某是30%股份权益的投资人,投资标的是3000万,首期认缴500万。还有一个股权转让合同,也就是段某转了0.01给阿姨。然后我发现问题了,第一:私募合同的股本总额列表计算是错误的,合计不是100%,而是97.25%,很不严谨,错误也很低级。第二最坏,股权转让合同只有阿姨的签名和手印,却根本就没有段某的签章,段某只是个打印出来的名字,合同根本只是单方签订。第三更坏:股权转让合同上有个指定的昆明平安银行的段某指定帐号,可离谱的是阿姨们被要求投资金额是现金支付,给付了南京的平台公司,没有出具现金收条,还把原来的200元定金收条也收回去了。
我把这个事情一五一十耐心的跟阿姨说完,并建议她联合那几个阿姨去跟平台公司协商退款,如果不能达成,由于目前根本没有证据支持起诉,只能去报案。事实上,连我自己都觉得从心理上和技术上都困难重重,更别说这些根本抓不住关键点的阿姨。
她听完显得很平静,从拎着的一个陈旧无纺布袋里拿出4个苹果和2个橙子放在了我桌前。也许在她们眼里,我们懂再多也永远都是孩子,眼睛又弯起来,亲切吩咐我:“你自己吃一个,给你们同学也一起吃!”她顺手指了指我们工位上的同事们,安排起来。
本想纠正下是同事不是同学,但又觉得没必要,由她去吧!
我故作成熟的安慰道:“现在谁不吃点亏是不是,您也不要太多想了,咱只要身体健康,和和乐乐就比什么都好是不?这点钱说多也不是很多,当然也不是很少,就当买个教训,以后还是多跟子女商量一下!”
阿姨叹气:“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子女都是一顿数落,也就不想跟他们说了。”
我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会来找根本陌生的我,那是因为已经无处诉说。心情有点沉重起来。
送到南财门口,我留意到她转身时瞬间黯淡的眼神,耳朵里回荡着那苦涩的事实:我每月退休工资不到三千元,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相当大的一笔积蓄了!
重新上楼,同事们“不懂事”的欢天喜地聚到茶水台来,七嘴八舌边啃苹果,边向我请教“如何让机友一见倾心?远程奔袭来访!”。
解释完,整个氛围都不好了!同事们在沉默流淌间扩散出那种酸楚的感觉,一直刻在我心里。
回家给妈妈说了这件事,现在妈妈走路上不敢搭理任何搭讪推销之人,从内心深处,我更加心疼妈妈了,一个人要活在时刻提防的环境里,哪还有发现美丽的心情和机遇。
所以,今天我写出来,我希望——
每个为人子女的人,都拿出对孩子的耐心来对父母,多耐心解释,少打击呵斥,多鼓励体谅,少刻薄风凉。要知道小时候的自己可是更加荒唐。
最后要说,那些专门在街上对老年人下手行骗的人:“大家都是有妈妈的人,何必狰狞相向!”如果是自己的妈妈被相同对待,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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