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另杰生活的小县城很平凡,固然,白另杰也很平凡。
每天他总是两点一线地骑单车去学校,途中默念着路边商店的招牌,留意着街道的车水马龙,无边无际。他是从来没有过厌烦的,而是时刻有着麻木的踏实感。红灯时,长腿支着单车。白另杰总是魂灵感很强的,他常常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努力地契合自己的肉体容器,它是雾状的,但是又不显软弱,一下一下,撞一次是一次。世界自有不同凡响的命运。
虽然是零零后,白另杰一直很喜欢王菲,不因为她是天后,不因为她的不老容颜,甚至不因为她的空灵嗓音和有些诡异的滑音。手机铃声还是《清风徐来》,老旧的电脑E盘里有着她的许多歌。《开到荼靡》里“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就这样消失。”总是引起他的共鸣,时间和世界创造英雄,然后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而白另杰,这个喜欢把半张脸藏进各种尺码各种材质各种花色各种来头各种意义的围巾里的所谓低气压男孩,又如何呢?
“嘿,杰子,一起去打球怎么样?”死党蛇蛇一眨眼把校服换成了蓝黑相间的篮球衫。他习惯性地看看腕表,而白另杰注意到他戴的不是自己借给他的那只。白另杰把自己的手腕抬到二人都能看到的位置,笑道:“六点整了。”六点整是白另杰画在手腕上腕表的时间,不是放学时间,更不是真实时间。“呀,明明是……”蛇蛇伸长脖子像长颈鹿一样来看。
“啊!”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拽着白另杰落荒而逃。真是的,弄丢了就弄丢了吧,说就好了,跑什么跑?白另杰想。可是他又突然发现这次蛇蛇拉着他跑时还让自己,准确的说,是让自己的中国典型的宽大红白校服来掩护他。白另杰用眼角余光看到班主任老宋穿着工装一闪而过的身影。
白另杰腕部用力,把蛇蛇像拉面师傅甩面团一样甩到自己身后,与他交换位置,改做自己带他跑。白另杰善解人意地莞尔一笑:“来来来,跟着大哥走。”蛇蛇的大眼睛里溢出小鹿的角被卡在树枝里的恐惧——他的篮球衫在老宋面前展示得一览无余。
一个穿着大号校服的低气压和一个穿着篮球衫的高气压在三中的教学楼上飞奔,他们是彼此的死党也是彼此的损友。至于白另杰的那只腕表,两个人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校服肥大的袖子和裤子总是很兜风,因为自身的运动而制造出来的人造风回旋在纯棉的材质和少年细长的腿间。风的寿命大多很短,在经过了某个确定而狭小的地方之后,它就改变形状,体积,温度,湿度,气息。它可能被剥掉温和而浮躁的外壳,扔掉闪闪发光的玻璃渣,漏出自己冰凉的手指,抚上另一个少年网质吸汗的篮球背心,从细密的网里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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