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变化
梁山随着王东来到一家离店不远的土菜馆，这家馆子店面不算大，客人比较多，他们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双人座的位置。
王东笑着说，幸好陈蓉不来，如果她来了，还没得座位，我们还得等位吃饭了。
梁山不解地说，那就换个地方呀，不是非得在这里吃嘛，吃顿饭还要等，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东笑着说道，这家店是特色店，专门吃浏阳菜，等你吃了就知道了，吃了下次还想再来。这里最火的便是一碗杀猪菜，估计你都没吃过，所谓杀猪菜，就是把猪肉和猪血猪肺猪心猪肝等等一起炒，然后炖着吃，啥都有，肯定让你吃得过瘾，可惜陈蓉她没口福啦。
梁山听了他的话，没有太在意，对于吃，能饱肚子就是好事，哪有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太挑剔了。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个小老板。王东从小过的就是公子哥的生活，吃穿不愁，家里山珍海味都供得起，当然对菜品挑剔得多，哪像自己呢？穷人家出来的，从小没经历过富裕的生活，一日三餐有吃有喝就知足了，自然是没有也不能养成挑剔的毛病。
小时候不是逢年过节，基本没有肉吃，平常只有来了贵客，母亲才舍得杀只鸡吃，包括鸡蛋也很少有得吃，一般都是拿出去卖钱，然后再换些盐和酱油等调味料回来。梁山最有印象的便是家里人过生日，不管谁的生日，母亲再舍不得也会给寿星煮上一碗荷包蛋，里面放上红糖和猪油，闻起来香，吃起来甜，那是梁山对荷包蛋最美好的记忆。很多年后，当梁山实现吃鸡蛋的自由后，他再也没有品尝到那种美妙的味道了。
对吃什么不在意的梁山，却从王东的话里嗅出了一丝别样的感觉。王东句句不离陈蓉，两人才见第一次面，也没什么交情，今天王东不光请吃饭，还对她不能来吃饭话里话外都透着些遗憾。这是什么情况？莫非看上她了？不可能，不可能，梁山在心里一面暗自嘀咕，一面又否定自己的猜测。
你在想什么？两眼发呆，傻子一样。王东一边点菜，一边瞟了对面的梁山一眼，开了句玩笑，他当然想不到梁山正在揣摩着他的心思。
没想什么，都是店里的事，你快点菜吧，我们就两人，简单一点，别点多了浪费。梁山催促他。
呵呵，你们都是我们家的优秀员工呀，陈蓉为了生意，中饭都不来吃，你出来吃饭，还在想着店里事，你们俩可真是尽职尽责哈。王东大笑着说，看来我得点些好菜来好好犒劳你们，我未来的美好生活就全要仰仗你们了。
你们？你是说我和陈蓉吗？梁山问道，他又一次捕捉到王东释放出来的信息。
是啊，你们俩都这样为我们家废寝忘食地挣钱，我不得表示表示。王东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梁山拿眼睛盯着王东的脸，意欲从那里的每一处细微表情里揣测出某些迹象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抛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到底还是想试试王东的真实想法。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对你还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王东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似乎不太明白地望向梁山。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梁山连忙摆摆手，我就随口乱说的。也许王东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表达感谢，把他们作为员工看待的一种表现也很正常，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等着上菜，一边喝着水，一边聊着天。虽然同在一个学校，但平常两人专业不同，上课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像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也不是常有的。店里的人很多，有些嘈杂，他们俩的位置虽在角落里，依然得用较大的嗓门来说话才听得清。
最近好久没见过童生了，你有跟他联系吗？梁山想起李童生，便向王东打听起来。
哦，没有，半个月前他给我发了条信息，好像是到北京出差了。王东回答道。他爸一直希望他能干份稳定的工作，考个公务员，或者进国企。你知道这对他爸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童生他偏不，他比较文艺，喜欢文学，这出版社编辑的工作也算是对口，相对也还稳定的，这样下来两方面都有个交待，家里面现在也比较和谐了。明天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我约上他，我们一起聚聚。
那就好，我看童生在文学创作上很有天赋，说不一定今后就是大作家了。梁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这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等到毕业，自己又能到哪里找到童生这样的好工作呢？至于自己的写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成体系，也不见有多少提升。他能不着急吗？别人写作是为了情怀，他却是为了五斗米而努力。
嗯，童生是有他自己的理想的，你也好好努力，到时候你们都成了大作家，我就可以到处吹嘘我有俩作家朋友，你说别人该怎样艳羡我？王东笑眯眯地说，仿佛眼前的梁山俨然已是一位大作家了。
梁山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还在苦恼自己今后的人生，这会儿却被王东的这番话给震惊到了。王东这人，说话还是比较实在，没有一点根据，哪怕是开玩笑，他也不会太出格。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和童生还是有点写作水平的，对于一个不写字、不看书的人来说，会写能写的人在他们眼里就算是有天赋了。这么一想，又觉得王东的话没什么依据，自己仍然是前途渺茫啊。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菜就上桌来了。先上来的不是那碗招牌菜，而是一个小炒黄牛肉，里面搭配的是泡椒，那种黄色的朝天椒。梁山知道这种辣椒，特别辣，在乡下，每家每户都会种一些，这种辣椒在树上就是朝上长着的，一个个尖尖的角朝天上指着，“朝天椒”这个名字应该就是这样来的。梁山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开吃，跟王东久了，两人之间就比较随意，没有那么多规矩和套路。
怎么样？这个小炒黄牛肉也是有些讲究的，你先尝尝。王东开始介绍这个小炒黄牛肉来。这种小炒，牛肉当然要正宗的黄牛肉，其次讲究刀工，按纹路切薄片才适合爆炸，为防止炒老，还得先腌上半小时，调好味，炒时就能很快熟透，又香又嫩。
梁山被王东的一番话惊到了，这个进厨房只为找东西吃的人为何这么懂吃？也没见他做过呀？在乡下，家里只要有女人的，男人是不做饭的。自己家就是这样，平常都是母亲做，还有两个姐姐，洗衣做饭都是她们的事，父亲和哥，还有他都不沾手，对于做吃的，梁山是一窍不通的。
干嘛这么惊讶，大惊小怪的。王东被梁山的表情逗乐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你只要真喜欢，就会去了解它们的做法。说实话，我对吃还是有些研究的，只是没什么机会去试手。你知道我妈就是一全职主妇，厨房是她的地盘，我是不能入侵的。我要是进厨房，她一定会嫌我没出息。
那也是，刘姨的手艺好，又有时间，更舍不得你进厨房的。在我们乡下，男人主外，女人主内，我也从没做过饭。梁山不好意思地说道。况且在我家，有三个女人，怎么也轮不到我。
果然这需要等位的餐馆就是不一样，梁山吃着小炒黄牛肉，发觉真的很好吃，当然，这个评判也并非很中肯，毕竟对他来说，牛肉都吃得不多，更何况是黄牛肉，吃得不多，怎么比较呢？只能说跟猪肉吃起来很不一样。
当那盘招牌杀猪菜端上来时，两人已经差不多把份黄牛肉吃干净了。梁山对着服务员说，麻烦再装点米饭来吧，这菜真下饭。
你就少吃点饭吧，这么大份量的一锅，等下会吃不完。王东见他还要添饭，赶紧加以阻拦。
没事没事，我吃得下，只吃菜不吃饭我还是不习惯。梁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随你吧。王东不再多话，埋头大口吃起来。这杀猪菜他是百吃不厌，猪身上各部位的肉都有，一菜多吃，花样味道都足，他就喜欢这种混搭风，体验感太强。
梁山，这个一分店店长陈萍能力怎么样呀？王东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挺好呀，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吗？店内的管理井井有条呀。梁山答道。莫非你是替老板来考察她的吗？我看你今天突然来探店，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不应该呀，老板对陈店长的工作还是蛮肯定的，这里也没出什么事，业绩也很不错，不至于要来偷偷考察她，难道是你有什么小心思？梁山又一次想起王东的种种表现，还是不能去掉心中的怀疑。
你小子想多了哈，我不是探子，也没有你说的歪心思，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知道，我爸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这家里的生意总是要落在我头上的。说实在话，以前我好玩，不想过早挑重担，可是始终是逃不过这一关的，还得早做打算呀。王东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今天来这里，也是心血来潮，在家里待着也没意思，我妈还老唠叨我。来了一看，还真让我有些触动，你和陈蓉吧，都是实在人，看得出来都是在用心帮着我爸做，回头我还是要跟我爸说说，该涨点工资还得涨工资，不能剥削你们。
谢谢小老板哈，我就不用了，你看我的学费都是你爸出的，一学期上千，我一个月才来做八天，能挣多少钱，还都还不完，还谈什么工资。倒是陈店长还是可以给她涨点，她父亲身体不好，家里弟弟妹妹都在读书，听说弟弟已经上大学了，全是陈蓉供的学费。你看到现在她都没谈朋友结婚，就是怕嫁了人，就无法供弟弟上学了。梁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王东听，他心里是真的很佩服这个跟他一样能吃苦的女孩子。
呵呵，你倒是很了解她呀。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爱心的人，自己苦得紧衣缩食的，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别人，我问你，来省城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看过父母家人吧，你不想他们吗？王东似乎有些醋醋的，一边打趣着说他，一边又好像对他有几分怜惜。
梁山怕他误会自己，连忙说，我也就知道这一些，这里管理得好，没太多要协调处理的事，我来这家店的次数并不多。又道，我不是有多高尚，只是懂得知恩图报，你爸帮了我这么多，我能出点力已经很感恩了，再要钱就说不过去了。
说起家人，他的心底还是有些心酸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想念都是放在心里，来回一趟路费不少，花那些冤枉钱还不如给自己改善下伙食。没有大事，他肯定是不会回去的，等放了假回家过年，不就可以见面了。他不会太想念家里人，家里人也不会太牵挂他，只要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没有消息，说明一切都如旧，既没有喜事，也没有坏事，他心里反倒是安心的。
陈蓉的情况，从梁山口里得知后，让王东的心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这个女孩真不容易，那么年轻就出来打工，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扶持起整个家庭，听起来好像比梁山还要苦一些。以前他的朋友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认识梁山后以为梁山就是最穷苦的一个了，没想到这个陈蓉比他更甚。唉，自己还真是身在富中不知富，对眼前的条件一点也不懂得珍惜，真真是个混世魔王。
这个晚上，王东第一次失眠了。长这么大，他是破天荒第一次如此认真思考自己的人生，未来的路他该怎么走下去，也许，明天，他还得再去店里多待些时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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