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说营生］第一期
文 I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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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过完春节上班后的一个周日，保管员休息，仓库大门紧闭。
这是条今年以来第一天投产的生产线，许多设备在春节前就以停用，尽管提前两天就进行过维修维护，但到真正投入运行的时候，难免有这样那样意料不到的坏点出现，一些小配件需要及时地进行修复或更换。
周日值班的机修也没仓库钥匙，我只得找老板开门。
老板开了仓库门，站等着我们找到配件离开，他随手锁上了门。我当时还是比较认同地想：这老板做事还挺负责的，保管员不在，他理应做到随手锁门。
五金配件的库存量极少，机修好不容易找到的配件拿车间一核对，型号不对，复又要回仓库更换，我只得又去找老板开门。这次，我提醒老板说：今天要来仓库领用物资的趟数可能会很多，门就不要锁了吧，你忙你的，下班前来锁掉就行了。
也不知是我说话口齿不清还是老板根本没听到我的提醒，等我们一走，他又锁上了。
这样开了又锁、锁了又开的次数在一个上午内就出现了五次之多，老板也就来回开关跑了十多个单程。
我暗暗算了算，从老板办公室到仓库，最快也得走上三分钟，每趟在仓库里陪着我们至少十分钟，这样，他一个上午就浪费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在仓库当保管员。还弄得我这帮急性子人的心情很不爽。
特别是我，每次找他开门，都得打他电话，因为我不愿跑来跑去上办公楼找人，累得慌也烦得紧，我觉得他在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
当然，浪费我们员工的时间是小事，毕竟，这也是在浪费老板自己的时间。他老板舍得，我们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何乐而不为呢？
但让我最不能忍的是，我觉得他这是在消磨员工的积极性，这对他花高薪请来给他做管理的“高管”而言，无疑是个最大的弊病和阻碍。
做过管理的人都知道，老板若是带头打击员工的积极性，请来的“高管”就算有飞天本领，也难以催升提高的。因为能出多少工资给员工的人是老板，这很现实。所以，我越来越烦于找老板开门。
可老板他一点也不嫌烦，提着一大串钥匙来来回回的也不嫌累。我禁不住就深感疑惑：这是作为一家公司总经理的工作效率？
让我哭笑不得的事还在继续，机修第五次到仓库找去的最后一支温度计却是彻底不能用，机修当场写下型号规格申请急购。采购员也休息在家，老板只得自己去买。
老板外出，我们不能空等着不干活，与我前后进厂的机修还算积极，要去仓库拿别的配件维护别的夜间要用的设备，以保证夜间生产能够顺利进行。可仓库大门紧闭，我们谁也进不去。
我还是个新进员工，跟老板不很熟，对老板的举措很不理解，便问边上的老员工：老板一直这样吗？
“是的，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老员工说，“这仓库里都是破破烂烂的东西，有谁拿回家去用得上？”
另一个说：“就算用得上，我们也没那胆子拿乱拿呀，仓库全监控无死角，谁进谁出谁拿了一颗螺丝，监控室都看得清清楚楚，谁丢得起这个脸？”
……从他们忿忿不平的语气中我听出了老板的小心眼和疑心病已然成性，他把公司当成了他家的后院，每一扇门，他都得拥有绝对的开启权，随时检查他的后院有没有迹象“起火”。
众人无事可干，只得到门卫坐等老板回来开门。结果，老板为了买支普通温度计，开着奔驰牛逼车跑去百公里之外的大城区绕圈寻找温度计，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回来。买来的温度计还是不同于机修申报的规格型号，根本无法使用。
我这人心直口快，忍不住脱口说：“这种常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备一些呢？就你今天所花的时间以及你路上的来回油费、过路费，不知道能买多少支这样的温度计了。还有，你一走就锁了仓库门，我们这么多人干等着没事干，工钱都够你拿来屯上够用一年这样的小物件了。”
老板“嗯嗯”着支吾两声，去开了仓库门。
我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早，就催机修拿了该拿的去了车间继续干活，我以为，这次他会不会再锁的得那么及时了吧，可等我特地回头望时，仓库大门的大号防盗锁还是合上了。
我无语地兀自摇头，走在我前面的老员工也回头笑：这样的老板是永远赚不了大钱的。
何止是赚不了大钱这么简单？这样的公司都永远成不了气候。
［2］
公司没有早餐提供，工业园又地处偏远山区，离最近的小城早餐店都有十五里之遥，我们这些来自外地的务工人员的早餐自是很不方便。
我进厂后的第一个早上，老板亲自在食堂给我煮好了泡饭早餐。我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后说明儿个自己来做就好了。
我当时没看到有其他的员工来食堂，便问老板另外的那些外地员工的早餐是如何解决的？老板说他们多是自己掏钱托小城区的同事捎带的。
能从十多里外顺路带至的早餐，不是孢子馒头就是油条干馍，而我几十年来的习惯都是鸡蛋面条，食堂煮饭阿姨就建议我自个买鸡蛋和干面来煮着吃就是。
宿舍不允许煮东西，我自然要起早去食堂煮早餐面条。
先前几个早上，食堂的门都没上锁，我以为食堂是开放给夜班的员工自个煮夜宵用的，因为公司也不提供夜宵，整夜都在上班的一线员工肯定要煮点方便面之类的夜宵充饥。
可有一天早上，大约是进厂四五天左右吧，我拧不开食堂的门，饿到十点才见食堂阿姨姗姗而来。
我笑着问她是不是无意中随手带上锁了的，阿姨把嘴努向老板的办公室说：“哪里呢，是老板自己锁的。”
“每个晚上都锁吗？”我惊讶地问。
“当然咯。”
“那上夜班的人去哪里煮夜宵？”
“门卫有开水，泡面吃呢。”
我大惊：“天，之前那些天为什么都没锁？”
“那是你刚来，老板怕你不适应跑掉了，特地来给你打开的。我在这里一年多了，他都不放心把钥匙交给我，怕我偷偷给你们夜里开门拿食堂的剩菜剩饭煮吃了。”
“不会吧？”我将信将疑地边问边离开了食堂，仿佛就在问自己，“我会拿食堂的剩菜剩饭偷偷煮着吃了？我那七老八十的老妈还从不吃别人的剩菜剩饭呢。”
公司员工不多，最集中的午餐也就十几条人，所以，大家都在同一桌子上吃大锅菜，能剩下的，往往都是没有油珠的素菜和经过十多双筷子搅和的肥肉汤汁，拿来给我下面条我都嫌脏，我根本不信现代企业里还会有这样没素质的穷员工需要偷这些去充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企业里有个节省到“死抠”级的穷老板。
一个月后，我坚决离开了那家公司。老板再三挽留并询问缘由，我直白无忌地告诉他了他：“你太爱锁门了。”
他迷惑不解地再一次求教，我叹口气说：“你锁上的不是门，而是员工对公司的信任和忠诚。”
诚信是企业的立足之本，不仅是对待客户，更重要的是对待员工。
现代企业，靠得依旧是可以制造机器人的人，现代企业步入人性化管理的基本条件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一个老板和员工之间失去了基本信任的企业，绝对难以在如今的社会里维系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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