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可回忆一直在

回不去了，可回忆一直在

在张爱玲的《半生缘》中有一幕，多年以后，步入中年的曼桢与世钧重逢。

曼桢哽咽难言，半晌后对世钧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隔着岁月的云烟，与苍茫的世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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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这几天天气过山车般地变化，让高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高宇与朋友在海城有家金融培训公司，一般他驻守本部，但这次因为金融培训课程到C城是第一次，却不曾想在这座他或许是天气原因，令他总有不适的城市，竟让他有了一眼千年的重逢。

是的，重逢，但重逢总是太晚。

高宇是埋在一堆课程结业答辩报告里，习惯性地伸出左手去端咖啡，他工作时段总不少了头脑风暴就咖啡的习惯。

“高总你好！”当埋头于文件里的高宇，应声抬头看到亭亭站在面前的林溪，心头一震手中咖啡杯里咖啡差点溢出来。

目光相遇的瞬间，高宇心里在万马奔腾激动里，仍看出了她眼里的错愕、难以置信、欣喜、怨念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她看着他把咖啡杯放回办公桌，微合的双唇轻抿间，林溪旋即面色平静地对他微微一笑，是他曾见过熟悉的友好又不失距离感的笑容。

他看到了时空的距离，也看到了情绪的距离。的确，白云苍狗，八年时间的断层，有的是不可逾越的距离，与苍茫世事的空间断层。

回不去了，可回忆一直在

“他们说已和你确定好时间，让我敲门直接进来的。”林溪率先打破这沉静。“很意外居然是你，重新认识下，我是林溪，是代表C城独立书店与你们接洽培训合作事项。”

看到她温和又不失疏离地礼貌性伸出的手，高宇瞬间被拉回现实，八年后的重握双手居然是如此猝不及防，虽然她眼里姿态里全是刻意的疏离感，但是他高兴，为与眼前她的精致、高挑、独立、内敛而高兴，真诚地欣喜。

由林溪主导的合作交流平静、利落、精准地结束，高宇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她是八年前的她吗？七分钟不到林溪已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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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走进另一个人的生命或许不易， 但要离开，却不过是一转身的距离。

门外，夜色漆黑里细雪微微闪烁，雪野沉默，像一张等待画笔的新纸。

屋内，温氲的灯光下的小圆几，那套锃亮的银咖啡壶显得格外静谧，小小跳舞的火焰里，咖啡的浓香渐渐裊娜上升，旋身翻袖，突地一个急跃，顿时四壁皆香。

手中温热的咖啡杯，她曾经捧过在手心，虽经辗转他一直小心保存，如同她在他心深处一直坚定地停留，不曾消失也无法消失。是她教会了他喝咖啡。是如何，在如酒的青春豪情里，遇上她安静的眼神？那些对坐的夜，她恒常无多话，只一口口地品咖啡，他，便如此学会体味苦涩背后蕴藏的香浓。

那时，为他煮咖啡的，也总是她，相对而坐的她细细啜饮，微微含笑的眼神暖意流动。

他的脑海中一直深深地记得那个日落之前，踏青赤足踩在溪流里的她。他，坐在岩石看风景，不经回头，看到纤瘦如辛夷花苞的她，半俯身，一手提起裙边，沾着花瓣的涧水，流过她的踝，是“涉江而过，芙蓉千朵”的诗经意味。她仰起的脸迎上他的目光，斜阳将她的眸照得如此灿然，那是他再不能忘却的眼眸。

在她身后，一树桃花开得正好。

可分离的那时，桃花已谢，树的枯枝也印在了他的心里。

回不去了，可回忆一直在

分开的那刻，她那依旧清丽的脸上隐约而坚决的眼神将他的理想毁灭，就像扎破一个风中的飘荡的气球，悄无声息，最后伴随着曾给过彼此的那些美好和疼痛，随风飘散，了无痕迹。

他穿过砖砌的天井，院子中的那棵树，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像瓷上的冰纹。没有道别的话，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再见，何时再见呢？怕是此生便不能再相见了，他轻轻地叹息，也许他从来都是无法给彼此未来的人，他许不了自己未来，又能许她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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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想来，那仍是一场没有道别的分离，像卡带的老电影，放到最高潮时嘎然而止，突兀的。天井，树，曳着萧条的影子的两个人，这些现在想来仍心疼的回忆，是他最初的爱，或许也会是刻骨铭心最后的爱。一个人要走进另一个人的生命也许不易，但要离开，却不过是一转身的距离。

高宇想起有句话这样说的“人对记忆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埋怨和悔恨，一种是怀念和感恩。我们回首昨天时，但愿总能带着第二种心情。”

回不去的过去，就像回不去的旧梦。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有些事有些人当时当地当景就是错过了，当八年的时光断层后重逢，他感恩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一切，他为她现在的成熟睿智美好的一切感恩。

愿她安好，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