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因为无法排水,皮肤是一种非常病态的白色,并且非常臃肿,用手指按下去,很久都还有个深深的坑。爷爷四处找偏方。
医生说竹叶利水。但是北方哪里有竹子啊?爷爷找了很久,后来发现新买的竹扫帚有一些竹叶。和人讲好话,扯了一些回来。奶奶就每天喝着竹叶水,但是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后来又听说,把苹果切下个三角口,在里面放一个药片,用报纸包起来,放在灶坑的余灰里烧熟,然后再把苹果吃掉可以治奶奶的病。于是爷爷又咬了咬牙,买了一堆苹果,每天烧饭之后,就按照这个方法烧个苹果给奶奶吃。
诸如这样的偏方,这些年爷爷不知道找过多少种,奶奶不知道这样吃过多少种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生病时一直吃药也是很痛苦的。小时候,我什么都好奇。熬好的竹叶水,奶奶说喝不下了。我就当个宝一样的喝掉了。奶奶看我喝的高兴,问我好喝吗?我说,没啥特别味道啊,不过还行。我问奶奶:“你喜欢吗?”。奶奶就笑到:“哪有喜欢吃药的人呢?”。奶奶吃了一段烧苹果之后,不知道真的是吃不下去嘴巴发苦,还是为了解我的馋,也不吃了。最后,烧过的苹果也都进了我的嘴。
94年的冬天,临近春节,奶奶身体状况不好,一大家都回来了。那一晚,外面很冷,但是炕上很暖和。大人们睡在东屋炕上。小孩子们被安排在西屋炕上。
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东屋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讲话的声音,马上就忙乱了起来。姑姑推门走了进来,带着哭声和我们说:“你奶奶要走了 。”。我们要起床,姑姑不让,说小孩子不要过去。
空气中有一种悲凉又无力的氛围。我感到无比的悲伤,心里像漏了一个洞。把头钻到被子里,偷偷的哭。姑姑走到我这里,趴在我的被子上,身体抖动的小声哭泣。过来一会,她擦了眼泪。对我们说了一声,让我们睡觉。转身关了灯,关了门出去了。
连接两个房间的窗子透过一丝来东屋的黄色的灯光。大人们不再睡了,给奶奶穿好衣服,商量着后事。过了一段时间,只听到几声:“妈!妈。。。 妈,你不能走啊。。。”,接下来就是一阵阵哭声传过来。那个最疼我、爱护我的人就这样走了。我甚至没能去看她最后一眼。房间黑黑的,我盯着棚顶,周身再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胸前憋闷,眼泪无声地流着。
第二天,天刚刚亮,姑姑也早早把饭做好。爸爸和叔伯去村里找村干部商量土葬的事情、通知亲友并安排之后的祭奠事宜。奶奶的身体也早已经放置在棺材中。当时的丧葬习俗还是土葬,老人去世之后,尸体会停放在家里几天。
我也早早地穿好衣服,起来,看着东屋的炕上,那里昨夜奶奶还睡在上面。后来的几天祭奠,我也不出声,该吃饭时吃饭,该守孝守孝,穿着丧服,大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怎么哭,表现的非常冷静。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表现的那么冷静。
等奶奶丧事办理好之后,父亲走过来,对我说要带我回乡里他的新家,那里有个新妈妈可以照顾我。让我和他一起回去,然后在那里上小学。我百般不愿,我不想跟他走,我想待着爷爷家。父亲见劝我不听,生气的走了。
之后姑姑过来找我,对我说,奶奶临咽气前,拽着父亲的手,让父亲一定答应她,将来好好照顾我。那个在奶奶葬礼上一直冷静沉默的我,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之后,我随父亲去了他在乡里的新家,并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小学生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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