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九月是大一新生的军训季。当我们谈军训时,我们在谈灼眼的阳光,雨下的泥泞和清澈的星空。更多的,在谈收获。
为什么我们总爱谈军训的收获?因为谁也无法否认,汗水浸透的迷彩黏在后背湿腻腻的无奈,燥痒的喉咙只能由口水轻润的折磨,以及,抬不起酸涩的腿而被教官怒吼的委屈。如果我们不能找到一种视角,把我们所尝一切苦,所受一切难都看作有意义,我们心里不舒服的。
谁都不想生活里只有抱怨,于是我们踏上了寻找意义的道路。毕竟,军训的意义不可能是证明学校是个傻......
要我说,军训的收获是,我主动走出了一次舒适圈。能够主动认识到这一点,半个月嚼馒头的嘴和咽馒头的胃算是值回来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怎么走出过自己的舒适圈,什么事都是差不多就好。军训之前我一直是一个能乖乖在圈中呆着的“人”,升入高三除了意味着伙食上有理由不加节制外,摒弃娱乐、高频刷题、挑灯背书都与我无关。最后也就混了个中游偏下的成绩,倒是体重直上180。
我们常以为当生活的苦难真正来临时,我们一定能被他逼着成长。可我们不知道,磨练人的苦难要我们自己寻找。这个时代,我们很难再经历饥荒战乱那种普遍规模,普遍意义上的苦难了。剩下的,因为我们强大的适应能力,都可以变得慢慢“舒适”起来。在多么差的宿舍里,你多躺躺也就习惯了,再躺躺也就舒服了。再难吃的伙食,你多嚼嚼也就没味了,再嚼嚼也就咽下去了。
我们的生活可以越来越将就,可我们也能慢慢在将就里找到舒服的姿势,直到我们再也睁不开眼。那时,我们真的做到了一生平平淡淡,烟散云消。于是,我们也发现,有没有成长和能不能过一生没有必然的关系。
那我为什么还要自己寻找苦难,为什么要折腾自己,为什么要成长?因为我要是真平淡地过去了,我死前也放不下那点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活着的实感。
当我在军训时,我找到了活着的实感。为了能赶上早晨的操练,我凌晨四点半就起来,裹着外套,在寒风中用刺痛的冰水洗脸。为了能在紧急集合时第一个站队,我闷在湿热的军裤里小睡,连紧束的腰带都不舍得解。为了能保证挺拔的军姿,我任由眼下的蚊子趴在红热的面颊上,用触感描出小腿上爬虫的路径。
这种难受的感觉,无论多少年之后,我都能清晰地描述出来。不需要照片视频的帮助,不需要用虚构填补遗漏,不需要用总体感受代替全程的心境变化。只要念头一起,当时当地的五官感受在一瞬就能回到身上,那才是真正的穿越。
这就是活着的实感,比起平平淡淡的一生,更让人着迷。能有一场实感的体验,是幸运。
我很庆幸正在军训的大一新生们,还有机会抓住幸运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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