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就吓了楼柔一跳。
推开门，小院子里到处是被扔出来的衣服和鞋子，一面破碎的镜子躺在地上，四分五裂。楼柔知道楼禾心里从未好受过，她便默默地蹲下来，把姐姐扔掉的衣服一件又一件捡起来。前些天的雨水刚过，院子的一角，泥水还未干，衣服就散落在那脏兮兮的泥土上，把发臭的水吸了个饱。
别管我！
楼禾的声音嘶哑而近乎绝望。妈妈林静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大女儿，有时候想着，让她发泄一通心里或许会好受点儿。于是房间里的衣服，行李全都被扔了出去。当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楼禾抡起拳头，一拳砸破了她眼前的玻璃。
哗啦啦，玻璃细碎的声音响起。
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楼禾的声音已经哑了。妈妈林静一看到女儿的手被玻璃划出了血，汩汩地往外渗出来，这才冲上去捏着伤口。楼柔也一个箭步冲上楼。
快，快拿纱布！妈妈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哽咽。她赶紧吩咐楼柔去拿医药箱止血，这种情况已经见了多次，也许楼禾觉得，当身体上的另一处痛楚蔓延开来，她便可以忘掉那紧紧寄生在她身上的那块恶魔般的疤痕。
别管我……你们别管我啊！听到没？！
虽然还在嚷嚷，但是终于是停止了反抗。楼禾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任由妈妈流着眼泪帮她包扎伤口。妈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那道狰狞的口子，里面一块碎玻璃扎在楼禾的皮肉上。这个时候，楼禾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医院的。当她山上的皮肤疼痛起来的时候，又疼又痒，她不想看见任何陌生人。
楼柔和妈妈心里满满都是愧疚，两个人都在反思那次家庭事故。虽然那时候楼柔年纪尚小，却也一直向姐姐道歉。而妈妈林静，则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从来都是流着眼泪说，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给小柔倒那杯开水，要是倒就倒了罢，我应该自己端过去的呀，我在忙些什么呢？我可怜的女儿啊……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照顾好你……楼柔深深地明白，妈妈是宁愿姐姐恨她而不想让姐姐恨自己。
我疼——
楼禾躺在床上，这两个字她喊了许多年。那天晚上，楼禾整整喊了一晚上，妈妈的眼泪也陪着流了一夜。妈妈总是想，为什么遭罪的不是自己呢？而是自己那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啊！
无论遭受劫难后的楼禾如何发脾气，妈妈和楼柔都彼此知道，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去指责楼禾无理取闹。母女姐妹亲情使得一家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无限包容着楼禾。原本的楼禾，她和妹妹楼柔一样，无限开朗活泼，并且一度使得这对年轻的父母为有一对这么可爱的女儿而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自豪和欣喜——只是现在发展到两个极端，楼禾暴躁无理，楼柔依然如同小时候那样善解人意而且漂亮大方，甚至是比小时候的她更加落得美丽温和。
提到这个家庭，邻居们无不在摇头怅叹：可惜了可惜了。
也许是不愿再看到别人对家人的评头论足，妈妈林静选择辞去了工作专心陪伴着楼柔。她心里只是默默想着，哪怕是楼禾脾气再暴躁，只要没有丢失生活的勇气和信心，她愿意一直陪着可怜的大女儿。
不过呢，小时候的楼禾，因为那次家庭事故确实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是在出院后一度出现了好转的痕迹。妈妈一度认为，外形上虽然有点儿缺陷，但是心理上的结解开了，那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她也曾经苦口婆心地对楼禾说，也许恶魔曾抚摸过你美丽的脸庞，但是依然无法打败我们坚强的内心。妈妈用坚毅的眼神看着似懂非懂的小楼禾，她多么希望她能够懂得自己的心呀。
也许恶魔曾经抚摸过你美丽的脸庞，但是依然无法打败我们坚强的内心呀！
那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楼禾和楼柔仿佛又回到了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周内的早上，一个牵着爸爸，一个牵着妈妈，沐浴着晨光去小学；当爸爸或者妈妈中有一个有事的时候，两个人便一左一右像两朵小蘑菇围在爸爸或者妈妈身边。虽然楼禾的伤疤偶尔会惹来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但是这个时候楼柔总会像大人一样站在别过脑袋躲起来的姐姐前面。
那会儿，多好呀！那段时候的楼禾，仿佛更加懂得了家的含义。她曾经含着泪水写了一首小小的诗，诗中中提到了含辛茹苦的妈妈，妹妹楼柔，还有刚毅坚强的爸爸……
我有一个温暖的家/妈妈是家里最温柔的羊/妹妹是美丽的小公主/妈妈说/爸爸是我们家的大树/我呢/是那一只躲在树上偷偷笑的小黑鸟……
看到老师发来的这首楼禾写的诗歌，妈妈心里满是酸楚，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楼禾心里妹妹是小公主，而自己却是躲在树上偷笑的小黑鸟。那一次事故带给楼禾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严重的是心灵上巨大的伤痕，不过欣喜的是，那时候的楼禾似乎正渐渐好起来。
夜沉了下去。
楼禾的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她很早就睡了过去。楼下的妈妈和楼柔，正在清洗着白天被姐姐扔进污水中的衣服。
妈。
嗯？妈妈林静正在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晾起来，半扎的头发有一绺从耳后逃到了额前，屋内的灯光洒在妈妈脸的一侧，妈妈的皮肤开始渐渐泛黄。
我找到工作了。
哦！那就好！她似乎意识到，她都几乎要忽略了这个刚刚毕业正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憧憬的小女儿。今天一天都在上班吧？
嗯。楼柔一边递过去一个晾衣服的架子一边回应。
唉——你看，明天那你先工作吧，早饭我去给你姐姐准备好了。妈妈对着楼柔笑了笑，看起来轻松而愉快。楼柔已经很久没看到妈妈这样的表情了。
收拾了片刻之后，妈妈换上了睡衣，看着还坐在客厅里发愣的楼柔，她只是疲惫地说了一句，也早点休息。
���R7��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