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水不行,就靠山。我们放了学以后转移阵地,满山坡转悠,摘酸枣,捋枸杞,挖茅茅根,爬上树去打野柿子。她总能找到核小皮薄肉厚酸甜可口的野酸枣野枸杞,和肥白鲜嫩甜美多汁的茅茅根,尤其那大红柿子,熟到烂醉,撕开一点柿子皮,嘴对着小口滋溜一吸,这小红灯笼瞬间瘪下去,甘甜粘稠的汁液划过口腔、喉咙,直到落进胃里,那甜还久久萦绕,让人在土里刨食,为了果腹奔走劳碌的酸涩苦楚生活中保留一点点对甜的味蕾记忆。
学校周围除了小山小河,还有一大片庄稼地。小麦玉蜀黍大豆芝麻红薯轮番装点着广袤的田野,这里也是我们的秘密美食基地之一。
初夏,麦穗灌了浆,粒粒饱满,青丝丝看着鲜甜可口,我俩专挑穗大粒多的麦穗,还得留不长不短一段麦秆,用指甲掐折,拿麦叶子整整齐齐捆成一小扎,塞进早就掏空虚位以待的小书包。鼓鼓囊囊装满一书包,然后我们就猫着腰溜到学校后墙不远处,那里有一个避风的小山坳。小杏捡来干树枝,升起小小一堆火,一把麦穗在小火上那么燎几下,扎人的青色麦芒全部燎净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绿皮儿裹着胖乎乎的麦粒,拿手一搓,凑嘴一吹,麦粒就变得干干净净。小杏总能精准把握火候,控制时间,她烧的麦粒,我总是吹干净了趁热就迫不及待放进嘴里,饱涨的白色浆汁微微凝固,除了带着一股鲜甜清香,还混合一点烟熏的焦香,嚼起来粘而坚韧,那样奇妙的美好融合,让人吃得嘴角冒着白沫子,嘴周一圈都成了黑灰,更不用说两只黑乎乎的掏碳爪了,毫无形象,但依然甘之若饴,乐此不疲。
秋天可不仅仅是农民丰收的季节,更是我们不懈探索寻觅宝藏的天然宝库,和烧麦穗异曲同工的烤红薯、烧花生、爆玉米已经无法满足我们日渐刁蛮的味蕾。每到秋季,放过几天秋假,学校就把我们赶到地里拾农民们收获时候遗留下来的红薯、蜀黍、花生,可是每块地都被农民们细细致致绣花一样梳理了好几遍,我只能无精打采蔫蔫地在庄稼人翻了好几遍的田地里徒劳翻找,往往空手而归。但小杏总有办法。她扛起一把大锄头,能把一块地再刨上三遍,搜罗出来各种浅埋在土里被粗心的农民忽略的花生什么的秋粮,而更神奇的是,她能通过地面上的红薯秧子,判断处地下还有没有残余的红薯,而且百发百中屡试不爽。所以我们俩总能满载而归,超额完成任务。她是大自然的女儿,土里生风里长,她熟谙一切自然生存法则,在这广袤而丰饶的世界里,她是自己的主宰。在作为孩童的我的眼里,她是神秘的魔术师,总能把瘠薄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每次老师宣布下午不用上课,都去地里拾粮食,别人都是磨磨蹭蹭一脸苦相,只有我无比欢快蹦跶着,恨不能生一双翅膀瞬间飞到地里去,因为在那,还有小杏的“额外福利”等着我,那就是烤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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