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祖先的父母为什么要给他取名“祖先”,他还有一个弟弟叫祖生,难道他们是祖字辈,兄弟取名先生是对其前程祝福?
兄弟先生的父母很早就死了,留下四间土坯平房在村头,由年幼的兄弟俩继承。他们有叔伯及堂兄弟,生活还不算太苦,大家一起成长起来的。有一年,祖生在一个大雪天里从外地赶路回家,路途远,风雪又大,他感染了伤寒。到家后几天都是高烧不退,当年的医生是不会医的。各种土办法都用尽了,就是退不下烧来。哥哥也无法,看着弟弟脸烧得像熟透的桃,嘴唇干裂,双眼无神。像他这样,除非自身抵抗病毒,不然就会死路一条。祖先每天到床边探望,端些汤药和水过去,一粒米未进的祖生早没了精神。一旬后的夜晚,祖生还是去了,相依为命的兄弟俩现在只剩孤孤单单的哥了。从此,祖先像失了魂一样,少了言语,做事也没再有动力。有时几天都不见他出门,该是在家睡觉吧。
祖先神神叨叨的很快到了30几岁,人家同龄人的儿女都几个了,而他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徒四壁,还是当初从父母手中继承下来的那四间旧房。没有人气的家,里面显得更旧了,有漏雨的瓦楞他也不去盖好,真像风雨飘摇中的夜船,随时会倾覆。后来的年月里,房子是堂兄弟帮忙修过几次,还算住保住了居住的功能。他少言寡语的一直没有改变,直到50多岁都没有个异性看上他,基本可以断定他这一辈子是单定了,且要断了香火。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祖先”,却无后。
有次,祖先在外喝酒,他喝得有些过了,回家无伴,天黑路远的山路,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走。最后掉在一个山间水沟中,迷迷糊糊睡过一晚,上面溪水冲刷,他躺在湿石上也没什么知觉,直到第二天有人路过才发现,并掺扶他上路。他伤了腿脚和腰,脖子也歪斜着。他一个人慢慢摸索半天才回到家中,没有请医生去治,十天半月的躺在床上静养。后来能下地活动了,但腿从此有点跛,脖子向一边偏着,嘴巴也有点歪。他完全变了个样,成了一残疾废人。
他不再干农活,队里给他一些粮食,蔬菜他自己种一点吃。每天无所事事便往村外遛达。有时到沿路人家坐坐,说些东西,但别人也大多听不太明白。据说他读的是古书,是没有适应后来发展的少部分人之一吧。沿路的蔬果,他是每天看着长大的,所以再熟悉不过,有时主人都没他清楚。很多时候也是他先把头道瓜果给你先尝过味了,等你疑惑这瓜藤怎么老不结果呢?与祖先聊天说起时,他只会痴痴地笑,也有些不好意思吧。“太小了,一点也不好吃。” 你听后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没结,而是收获太早了,还没等长大便进口了,多可怜呀!说过他一通,你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好言告诉他,等长大一些再摘,不然“不好吃”。过后他也不会再摘你家的了,又换了下一瓜地。他总是偷偷摸摸,慢慢吞吞在村道上游荡,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回去呢,还是刚从家里出来。半天也不见移动一步。他烧的柴火全是近路边的半大松树,砍树他没力气,也许刀也太钝,一棵树总砍上几十刀才倒,像蚂蚁爬树一样,一路往上,密密匝匝的刀口。只要看到这种树桩,不用猜测,一定是有祖先光顾了你家的山地。他只搞点饭吃,菜大部分是别人地里种出来的,柴火是路边山里砍回的松树。日子特清闲,倒也多了心思管闲事,只是精神不太正常。
那时,刚好计划生育在村里被严格执行,到处是标语,也常看到计生队伍宣传。祖先成了业余的“专业的宣传员”,只要看到是女性同胞,总要说:“捉住,阄掉!” 把村里的妹子吓得都不敢与他碰上了。远远的只要看到他从另一头摇摇晃晃过来了,马上就走岔路开溜。渐渐地,他也知道了自己在村里的地位,简直横冲直撞。反正没人对他怎样,他做什么都肆无忌惮,无牵无挂,想怎样就怎样,成了真正的祖先。计划生育的免费宣传工作他做了很多年,可能他自己都忘记了为什么要去吓唬那些姑娘了,也许他这是抱不平,为什么偏偏就没一个嫁给自己做老婆呢?他在记恨她们吧。没人知道,他也从没有向人提起过。
祖先无后是定性了的,他也不再幻想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跛脚歪脖的他又走在村里的山道上,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黑夜的行人稀少,本来他就不招人待见,也没人管他要干什么。他也许活腻了,第二次掉进来了那条山沟里。这次,祖先没有上次幸运,落进了水潭,没能爬上来。腿脚不方便的他是无法自救了,他在那水潭里整整泡了一夜,还是没能喝干那潭溪水,饱饱的离开了人世。
从此,祖先殒落。也许,父母为子女取名就不要太过特殊化了,坏了禁忌便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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