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父亲摩托车后座是在七年后,在一个薄雾朦胧的秋日的早晨。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父亲同行了。随着我越走越远,父亲已经没有能力到车站接我,因为车站也离这里越来越远,不再是父亲骑车能到达的范围。
秋天清晨的风真冷。我穿着厚厚的外套躲在父亲身后,父亲坚实的身体替我挡住了似刀的冷风,但由于头盔面罩坏了,冷风吹在我脸上,吹进我的眼睛里,疼得直想流眼泪。
悄悄看了眼父亲,他今天穿了那件墨绿色的旧军装,高领毛衣将脖子挡住,花白的头发被映衬得异常明显。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父亲没有戴护目镜。真后悔出发时没有仔细检查行装。
从这里到城里要走几十里,海拔越来越高,直升一千多米,冷风变成寒风,薄烟化成浓雾。路面越来越坑洼,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父亲开口说着什么,似低笑了几声,我却听不见言语。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将他的话全数吹散。于是我只好装作听见了一样,应一声“嗯”。
出门的时候天刚亮,太阳还未从山头升起。我们一路向高处驶去,行至最高处时,一缕阳光穿过漫漫松林洒在身上,太阳终于也爬完了长长的山坡,从林稍探出来了。
父亲的身体抖了一下,这缕阳光的出现似乎一瞬便驱散了寒冷,我看见他一直僵硬的手动了动。
我说: “太阳出来了,真暖和。”
父亲回: “会越来越暖和的。”
我惊讶于他的耳力之灵。
因仍是下午,回来的路上没有去时寒冷,我们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说起远处的工厂,他说那工厂污染太大,但没有那厂便有很多人活不下去,我认同;又说起前不久刚通车的高速公路,他说有个出口在我们那里该多好,又想到了什么,说他的车不能骑上高速公路,我也笑了。
回程三分之一的时候,我下意识望向山顶树梢,太阳渐渐西斜。忽然想起七年前,父亲来接我回去,周五下课五点半,我们一路不停往回赶,却发现怎么都赶不上太阳落山的脚步。明明见它还在那山头,可我们转过弯,到达那山头时,它早已下山。每个弯都如此,我们总是慢一步,父亲感慨说 “这太阳也忒着急。”
这次回去时天还早,太阳斜斜的倚在山头,眯眼看着我们赶路,我们怎么赶,它都一动不动,似乎在说 “今天我不着急,你赶得上。” 我深深的望了一眼它好整以暇的表情,对父亲说: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路边种了两排柏树,像栏杆。父亲总说这些树很好看,说他年轻时坐火车去大理,铁轨旁也种了许多这样的柏树,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高度,树干从脚到头一样粗,不生任何旁支,高挺笔直。我也觉得很好看,但我知道父亲说的不是树。
一会儿后又往回走,我松开拉着父亲衣角的手,悄悄伸出一点点,风在指缝间漏过去,真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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