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苦等三十多个小时,目标总算出现了。
易林一把接过便利店老板递来的找零,抓起还没拆封的香烟,快步走出了电动门,钻进路边那辆鼠灰色的二手哈弗里,举起高倍望远镜观察起来。
对面马路上,女孩戴了口罩、帽子以及墨镜,整个人坍缩在一件黑色的立领风衣里,包裹得异常严实,但在她伸手拉动车门的一瞬间,易林立马得出了结论,她就是童琦,那个正红的选秀明星。
一个人,一把吉他,凭着短短的三分钟,就轻松征服了现场以及屏幕前的所有观众。
那晚过后,童琦这个名字如被施下魔咒一般,被各家媒体们争相报道,以前所未有的传播速度闯进了大众视线。
易林平时不看综艺,但还是无法避免在铺天盖地的电视宣传里看到对方,全身洋溢着青春活力,左手持握麦克风,透过宽松的袖口能隐约看到手臂上那条鲜红的沙棘纹身。
这是他第一次在屏幕外的地方见识到女孩的文身,在袖子往后缩的一瞬,那一颗颗紧密挨拢在一起的沙棘果实好像落进了白纸,汁液红得与鲜血无异。
眼看红色的宝马X5亮起车头灯,易林当即将望远镜丢到副驾上,跟着发动了引擎,娴熟地调转车头,始终与前车保持着两个车位的距离。
事实上,女孩之所以会让易林如此重视,全是因为她之前的成名之路实在过于顺利,甚至到了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步。
一个拥有如此才华的人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被发掘出来,难道就没人怀疑过吗?
枪手,或者是替身,这是易林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眼看汽车继续朝前行驶,易林丝毫不敢松懈,紧随其后,一路驶上了通往郊外的高速公路。
车窗外,一排排紧密相连的行道树逐渐占去了视线大半,原先还能远远望见的高楼此时已经被群山掩在了身后,这让易林更加确定,童琦此行一定抱有特别目的。
他尽力克制着心里的激动,一心专注在方向盘上,生怕跟丢对方。
果然,接下来的一路上再没出现过岔道,几度蜿蜒,终于来到了一处略为开阔的平原,远远望过去,是位于河畔的位置旁一栋老旧的欧式别墅。
易林顿时来了精神,他知道,这种地方往往极少有人问津,对进入别墅的人来说,简直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天堂。
他几乎已经可以嗅到空气中惊天猛料的味道。
迫不及待地把车停好,易林立马熟练地戴上面具,摸索着躲到了别墅附近一处隐蔽的树林内。
别墅一共分为上下两层,数下来大概有六七扇窗户,但此时都无一例外地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易林尝试着换了好几个地方,最终还是在房屋背面寻到了一处半掩的气窗。
借着建筑物自身附带的排水管道,以及易林随身携带的绳子和爪钩,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他就轻松爬上了二层,小心翼翼地将半掩的窗门推开足够宽的距离,一个翻身钻了进去。
作为狗仔,易林绝对属于胆大的一类,即使是在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他也照闯不误,更不用说眼下这栋位置如此偏僻的别墅,几乎没有任何顾虑地,就决定了要亲身潜入。
进入别墅后,易林稍一观察,就确定这是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那一排嵌进墙里的一体式书柜,以及上面紧密排放的书籍就是最好的证明。
紧接着,他发现房间里除了大量的书籍外,位于角落的桌上还放着一个足有半人多高,造型古怪的玻璃容器,怎么看都像是一枚被铁皮包裹了上下两头的“巨蛋”,偶尔能看到一串气泡从下往上冒起,散发出一股诡异的绿光。
易林凑近了些,想看清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但无奈穷尽目力,也始终无法辨清容器里面那团混沌的真实面目,只好放弃。
随后他来到门前,确定二楼再无别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朝一楼缓缓探出头去。
但奇怪的是,空旷的一楼大厅里,仍旧不见半个人影,反而是放在茶几上的几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立式相框和一束淡黄色的雏菊。
易林犹豫了下,决定轻手轻脚地来到楼下,看清了相框里的内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身上穿着白大褂,站在病床前,正认真地往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他是谁?
易林一边猜测,一边迅速从包里掏出照相机,对准了照片中男人的脸。可就在他按下快门的一瞬,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
易林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同时条件反射地猛一蹬地,整个身子都调转过方向,欲要冲向别墅的大门。
可待他转过身来后,背后连个鬼影都没有,仿佛之前出现的不过只是幻听。
他原地呆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应该是从不远处那间未上锁的卧室里传来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易林只能借助从门外照进来的微弱的光线,艰难地朝里探望,饶是如此,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双被悬在半空中的脚,锋利得像把剪刀,瞬间将画面撕裂成了两半。
缠在女孩的脖子上,是一根约有拇指粗细的尼龙绳,从漆黑的屋顶上方坠下,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铁链。
易林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冲进屋内,慌忙将那具已经有些变得僵硬的身体拦腰抱住,顺势放倒在地上。
得到释放后,女孩原本皱作一团的表情很快舒展开来,可当她恢复过意识,看清眼前的蒙面男人后,瞳孔明显一缩,下一秒跟着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救,救命——”
易林被这叫声震得心肝一颤,拼命用手将对方的嘴捂住,慌乱中,从他背包里抖落出的相机,正好摔在了两人面前,而屏幕上正好就是他之前在大厅里拍摄的照片。
女孩一怔,整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臂,迟疑地指了指相机,又指了指易林,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易林见无法辩解,只好叹了口气,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他松开手的那一霎,女孩立即手脚并用地,整个人奔向了墙角,双手护在体前,看向男人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警惕。
“你......是狗仔?”
易林抬头看了女孩一眼,纠结了几秒,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是晚娱传媒的?”女孩这时突然开口,把易林原本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啊?”他有些错愕,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刚才在救女孩下来的时候,脸上的面具被自己顺手摘到了一边。
“不是的,我......”
“我在采访会上见过你,叫易什么来着?”
女孩的一句话,让易林彻底没了辩解的希望,原本想好的托词,只能咽回了喉咙里。
“呵,没想到我居然被一个狗仔救了,还真是讽刺!”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沉默几秒后,淡淡地开口:“你这属于私闯民宅,我随时可以报警抓你知道吗?”
易林挠了挠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恩,我知道。”
“知道还敢干这一行,选什么不好,非要靠挖掘别人隐私来换钱?”女孩目光发冷。
“没办法,做其他的来钱太慢,要一直靠着以前那点工资,我早饿死了!”他承认,这份工作的确带来了更高的收入,但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等一下,你结婚了?”女孩这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
“还没呢,倒是有个谈了七年的女朋友,今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凑一凑,弄个首付,然后结婚。”易林没有隐瞒,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运气好的话?你说的该不会是?”
易林苦笑一下。事实上,他今年的目标是至少能拍到三个以上不错的素材,其中就包括了童琦,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靠近这座城市边缘的地方按揭一处属于自己的家。
女孩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那你还差多少?”
“什么还差多少?”易林一脸疑惑。
“我是说,你买房子首付还差多少?”
“五六十万吧,怎么了?”
“那还好,没太超过我的预期。”女孩嘴里自言自语着,“这样吧,剩下的钱我帮你出了,就算谢谢你今天歪打正着救了我一命,不过有一点要求,刚才你拍的东西必须全部删掉,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兹当没发生过,怎么样,可以做到吗?”
易林一下有点懵,几十万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可是可以,不过......”
男人知道,按眼下情况看来,自己发现对方自杀的事情已经注定无法成为新闻了,但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收到来自对方的钱,他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别犹豫了,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让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的,这笔钱就算作我本人给你的封口费好了。”女孩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在一旁书桌抽屉里拿出了支票本,飞快地写好一张撕下,递了过来。
活了三十多年,这还是易林头一次看到支票,尤其当他看到金额那一栏里明确地写了六十万的时候,脑子甚至一度有些转不过来。
“看来还是你们明星有钱!”面对眼前比自己足足小了一轮的女孩,易林不得不由衷地发出感叹。
“还好吧,比赛后接了几个广告代言,手头是比过去要宽裕一些。”女孩满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过,也就只剩这么多了,下次你要再来,我可马上就报警了!”
“当然当然,我以后再也不会跟拍你了!”易林一听,连忙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生怕对方反悔又把钱要回去。
“对了,我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就是......为什么想要自杀啊?”易林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收进口袋后,忍不住问出了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易林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之前看到外面有个男人的照片,他是你的家人吗?”
不出所料,女孩听到这表情明显松动了下,“不是,但那是比家人更重要的人。”
易林一听,心里暗道有戏,“恕我再多嘴问一句,我查到在你十八岁那年曾经遭遇过一次重大车祸,这个男人是不是和那次事故有关呢?”
女孩一滞,随后立即瞪圆了杏眼,“你调查我?”
“不不不,别误会,我只是出于好奇才会问的,因为你总给我感觉有很多故事,尤其是你写的那些歌,听完总让人有一种......怎么说,对了,就是孤独感!”易林一拍大腿,忍不住叫了起来。
话毕,女孩好像看待外星人一样打量了易林几眼,没想到一个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能听出她歌声里真正想表达的心声。
他的确没有撒谎,自己经常在车上放女孩的歌,只不过都是在苦等目标出现的时候。
“所以,他是那次事故中负责你的医生?”
女孩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一年,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脑部严重受损,几乎成了植物人。”
易林一下瞪大了眼睛。
“本来医院都已经宣布脑死亡,下达病危通知书了,但栾医生(照片中的男人)还是不肯放弃,他悄悄把我转移到了一家私人的医疗机构,重新诊断后发现,我的大脑里受损的只有一小部分,如果能够修复或者说替换这部分的话,我就能重新恢复起来。”
“那,那后来呢?”易林迫不及待地追问。
“后来过了几个月后,医疗机构里又来了另外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只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因为心脏衰竭,可凑巧的是,她的脑部细胞配型居然刚好和我的吻合!”
“所......所以,你们换脑了?”
这个猜想太过震撼,吓得易林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
“没错,在栾医生的帮助下,她的大脑被分割出了一小部分装进我的脑里,原本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没想到,手术结果竟然出人意料地成功了,我又再度苏醒了过来。”
女孩神情里充满悲伤,“等到我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捐赠脑部组织给我的那个女孩的真实身份,她竟然是栾医生自己的亲生女儿,栾青!”
易林听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余,只感到背脊上涌出阵阵的寒意。
“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怎么会为了你,愿.....愿意做这样的选择。”
“他和我早年过世的父亲从在医学院时起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个人一同在脑科领域钻研了几十年,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实现人脑的移植,让那些因脑部受损或衰竭的人能够重新被赋予生命。”
说到这里,女孩不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由于大脑是人体唯一一个可以承载思想的器官,它的移植总不可避免带来人伦上的分歧,所以这些年来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一直是医学界的禁忌,但我父亲和栾医生都认为,脑部移植本身没有任何错误,就和心脏移植,肾移植一样,都是以救人为初衷,所以当我被送到医院确诊为脑死亡的那一刻起,栾医生就做好了移植的决心,只是没想到,移植的对象竟然是他自己患病多年的女儿。”
“也就是说,现在你的脑子里其实有一部分是来源于那个叫做栾青的人?”易林试探着开口,感觉这或许和女孩在那一年后突然展现出来的创作才华有所关联。
“没错,在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突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音乐,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所以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我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吗,还是说,身体和思想其实都各自有一部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听到这里,易林已经大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现在栾医生他人呢?”
“他在我醒来后不久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杀了,顺带也销毁了手上所有的资料,在那次手术成功以后,他终于意识到大脑移植技术或许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毕竟谁也没有资格去剥夺别人的身体,甚至是思想。”
“果然,他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愧疚......”虽然早在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就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易林还是不自觉地为这个男人感到了惋惜。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二楼房间里看到的那个古怪容器,里面那团云朵一样的东西想必应该是当年栾青被移植后剩下的那部分大脑组织,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尚有意识存在,如果有,它会是什么感觉?是痛苦还是解脱呢?
作为一个完整而健全的人类,易林自然无法得知容器里那团灰质的想法,他所知道的是,栾青被迫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女孩的重生,甚至在挽救其性命的同时,还赋予了她常人难以想象的音乐天赋。
想到这,他不免生出了和女孩相同的疑惑,究竟那个在舞台上肩持吉他,吟唱出曲曲动人天籁的倩影是一个人,还是一具同时拥有着两个灵魂的躯壳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女孩这辈子将背负着怎样的压力行走于世,脑海中是否会有一个声音无时不刻地呐喊:放我出去呢?
说完这些后,女孩看上去仿佛内心又一次被时间的车轮无情碾压过,奄奄一息,蜷起脚缩在椅子里,脆弱得一阵风也能将她击碎。
易林如鲠在喉,只感觉此刻一股浊气正困在自己胸腔,横冲直撞,久久不肯散去。他勉强起身走出了卧室,来到厨房,想借着从水管里流出的水,将这些混乱的思绪一起冲散在胃里。
他一口气连着喝了三杯,喉咙由开始的发干变得湿润而冰凉,渐渐将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想法强压回了心底,同时手缓慢摸向了上衣的口袋。
在那里面,除了女孩之前写下的一纸支票外,还有一支始终处于工作状态的录音笔。
仅仅一瞬间,紧张和兴奋掩盖了易林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安,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身体筛糠一样抖动着,仿佛那个身着白色衣裙的身影就站在自己的身后,随时可能将他从梦中唤醒。
他转过身来,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框下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张美到令人发指的面孔,本该清澈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手里抓着一只两指宽的针筒,细长的针尖上闪耀着令人恐惧的光芒。
几乎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易林那高大的身躯就如棉花一般倒在了地上,瞪圆的双眼慢慢凝固在一起,再无生气可言。
女孩弯下腰,将摔成两半的录音笔捡起后丢入了水槽中,直到确认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屏幕上的淡蓝色底光彻底消失,方才缓缓转过了身。
当她经过大厅的时候,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那间堆满书籍的房间。
角落的桌上,神秘容器里闪动着淡淡的荧光,好像具有生命一般,从外壳底部延伸出来的黑色走线一路顺着墙面往下,直到与放置在墙角的变压器连成了一体。
女孩拿起一把剪刀,慢慢来到容器跟前,隔着玻璃,看到里面那团形状完好无损的脑部组织正随着营养液中冒起的气泡轻轻浮动,好似熟睡中的婴儿。
迟疑几秒后,锋利的刀刃合并在了一起,线断了,容器内部的光极挣扎着闪动了最后几下,最终归于黑暗,那团有着云朵般花纹的大脑也随着黯淡下来,悄无声息地沉到了底部。
女孩这时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张边角有些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紧紧搂着一个浑身插满导管,脸上布满雀斑的陌生女孩,她虚弱地冲镜头笑着比出V字,病号服宽松的袖口下,看得见她枯柴般的手臂,上面隐隐有道红色的文身,那是一株早已枯萎,死去多年的沙棘。
“对不起,童琦,这辈子就让我借用你的身体活一次,下辈子我再还给你!”
邻居
三郎家隔壁搬来了一对夫妇。自从搬过来的那天起,打骂声便不断闯入三郎的耳中,而且听到的总是丈夫的声音。想必那位丈夫的性格一定十分暴躁,而那位太太倒像个温顺善良的女子,默默承受着一切痛苦。这对夫妇与三郎平静美满的家庭相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最近,邻居太太的脸上老是带着红肿,三郎觉得她一定又被丈夫打了。三郎甚至为邻居太太担心起来,可他又不能干预别人的家庭纠纷,只能静静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可是奇怪的是,近来这种打骂声突然听不到了。
三郎想,这对夫妇大概是去旅行了吧,或者是经常吵闹惊扰了邻居,感到不好意思而悄悄搬家了。但是一天下午,三郎正在庭院里修剪树枝,隔着栅栏,意外地见到了邻居太太。
邻居太太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勃勃生机,于是,三郎上前和她搭话道:“啊,太太,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她脸色红润,用爽朗的声音回答道:“是啊,就连心情也感到特别舒畅呢。”
三郎疑窦丛生,不禁问道:“您丈夫身体好吗?”
这话一出口三郎便后悔了,邻居太太听了也许会生气吧。可是她却以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答道:“啊,托您的福。我正想告诉您呢,他受了伤,近来一直在家里静养。”
“哦,真的吗?不知他受了什么伤?”
“是因为驾驶不慎,汽车撞上了电线杆,出了事故。不但碰破了头,还撞断了腿骨。”
“这么说来,得好好进行护理吧?”三郎充满同情地说道。
可是邻居太太的心情似乎并不沉重,还微笑着答道:“是的。不过他以前是个非常爱吵闹的人,自从受伤以后,人就变得安静了。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邻居太太说完便高兴地开怀大笑起来,回头朝自己的家望了一眼,忽然喊道:“喂,你怎么了?”
原来,她丈夫拖着笨拙沉重的步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那温顺的样子简直使人认不出来了。从前的他如果见到妻子和别的男人攀谈,必定会怒目圆睁,暴跳如雷……看来人确实是会变的。
“我得回去烧饭了……”邻居太太朝着惊呆了的三郎匆匆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回去。三郎见她轻轻搀扶着丈夫,深深地被她的善良所感动:从前,她被那样虐待,现在正是她报复的好机会,可她却丝毫也没有这样的举动。
又过了几天,三郎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很想去探望一下这位突然变得温顺起来的丈夫。恰好朋友送来一盒雪茄烟,三郎便拿着这盒雪茄前去拜访。
三郎按了几下门铃,静静地等待着。可是迟迟不见有人出来,三郎便绕过庭院,隔着玻璃窗向里窥望,只见丈夫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于是三郎大声说道:“您好……”
可是他只是冲三郎笑了笑,并不为三郎开门。三郎便一边自己开门,一边说道:“听说您受了伤,今天特来看望。”
丈夫模糊不清地“啊”了一声。三郎想引他说些什么,于是便这样问道:“今天,您太太上哪儿去了?”
“在这儿,啊,您已经明白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三郎身后响起。三郎吃惊地回过头去,邻居太太站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手里握着一把乌黑锃亮的小手枪,正直愣愣地对着三郎。
“这是干什么?请等一下,我是来看望您丈夫的,快把您那东西收起来吧。”
可是邻居太太摇了摇头,说道:“您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不得不杀死你。”
“什么?您的秘密?这是怎么回事?”
“别装蒜了,你肯定已经知道我把丈夫杀死了。”
“啊!那么这位……”
三郎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可邻居太太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死了丈夫。我想起了报纸上一则‘无论何事均可前来洽谈’的广告,便试着打了个电话。这是一家名叫亚尔服务公司的厂商,我让他们制造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外表虽然很像他,但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和做一些很简单的动作。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只要不引起别人怀疑就行了。喂,是这样吗,亲爱的……”
“啊……”坐在椅子上的机器人以和刚才相同的表情和声音应和道。
“我好不容易才从过去那种痛苦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因此,对于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我非得杀死他不可。”
她紧握手枪,做出了扣动扳机的动作。
三郎赶紧说:“请等一下……我可不想死,也不想丧失今天的快乐生活。我向您公开我隐藏多年的秘密:我的妻子,早已由亚尔服务公司制造的机器人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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