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豫北一个普通的村子里，生活着一对老人。老太太七十岁，体型偏胖，前两年中风，右侧肢体变得乏力、麻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坐在轮椅上。老头面色红润，耳聪目明，虽然比老太太还大一岁，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的人，只是他双腿膝关节疼痛，是年轻时劳累落下的毛病，走起路来，脚不离地，发出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拖拉声，显得异常沉重。不过，老头儿有一辆摩托三轮车，只要他移动到了驾驶座上，开起车来，不输年轻人。
两位老人皆因行动不便，非必要也就不出门，院子就是他们的活动场地，普通人眨眼间走完的路，他们要用很长时间。经常光顾这个院子，陪伴着他们的是麻雀。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枣树的南面和西面分别有一小块土地。老头儿前几年腿脚稍稍灵便的时候，常常种一些蔬菜，辣椒、黄瓜、豆角什么的都爱种。老太太爱花，他也种些凤仙花、菊花之类的。这两年，他的腿站一会儿就打颤，也就不种了，把土松软后，他经常把洗锅洗碗后的水泼洒到这里。刷锅刷碗的水里自然常带有小米粒，也就经常招来麻雀、斑鸠，或者喜鹊等鸟儿。
老太太经常看到成群的麻雀越过砖墙，落到枣树上、厨房的屋顶上，或者院子里冒出来的低矮的小树的枝丫上，机警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忽的一下落到有饭粒的土地上，开始啄食。起先是一两只，然后越来越多，它们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一边啄食，一边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有时，它们甚至蹦跳到了枣树下老太太的轮椅旁。老太太起初安静地看着它们，目光随它们的移动而移动，后来当它们跳到她的脚边的时候，她会轻轻地发出“去去”的声音。麻雀便迅捷地飞上墙头，歪着脑袋盯着老太太看。很快发现并无危险后，它们又开始欢腾起来。胆大的重又落回到土地上，贪婪地啄食起米粒。
时间久了，或许是因为麻雀也知道两位老人对它们毫无伤害，它们开始在过道的房梁上安家，本来一个很小的泥洞，被它们钻得越来越大。有时它们竟然从这些水泥缝隙里，闯进老人的房间，发现情况不对后，它们开始惊恐地乱飞乱撞，寻找出口。它们在老人居住的房顶上惊慌地兜着圈子，翅膀拍打起经年的尘土，顿时房间内像刮起了一阵沙尘暴，使人睁不开眼。老人忍无可忍，越是用巨大的恐吓声驱赶它们，它们越是慌乱地到处飞窜，土粒哗哗地落下来，打在房间里的各种器具上，气得老人不禁咒骂它们，却又不得不为它们主动打开门窗，好让它们赶快飞出去。
最令老头儿生气的是，他放在过道里的摩托三轮车，一夜之间就布满了麻雀的粪便。特别是他套在车座的红布套上，白色加灰黑色的鸟屎，让他处理起来很吃力。所以，老头儿经常手持一根棍子，或者直接用拐杖来驱赶房梁上的麻雀。只是，他对于它们来说，太无害了，因此，至今房梁仍然是麻雀们的乐园，它们每日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欢叫着，完全不管这到底是谁的家。
老人虽每日吆喝着它们，吓唬着它们，终究还是赶不走的，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夏天还是冬天，它们在房梁上，在枣树上，在砖墙上，优哉游哉，玩耍嬉闹；老人在院里，或观望，或驱赶，或无奈地骂上一句，原本寂寞的日子，便也热闹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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