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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理事会读写营学员0104号习作
本期主题:对话练习
“哇……哇……”一声尖锐的孩子啼哭声划破了东风村沉闷的夜空。
“哎！这雨没下来，她这边儿的雨倒是先下下来了！”被惊醒的李得意无奈地披衣坐起，顺手摸起了他那个早已泛黄的烟袋锅子。
“哦~哦哦……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当着孩子面儿不能抽烟。”胖胖的李老太太一边慌忙地跪起来伸手抱孙女，一边嘴巴不闲的哄着她又数落着他。
“不抽不抽！总是忘嘛，这都多少年的习惯了！人一烦第一个就想摸烟袋……”李老汉又委屈又顺从地说道。
“哇……哇哇……”
“哎~你也别老是干晃她，得想想办法，让她别哭了。她一哭我这心里就揪着地疼呀！我可真怕把咱孩子给哭坏咯……”李得意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麻利地穿鞋下地，一边拿着水壶、奶瓶，一边笨拙地给孙女调着奶粉。他垮着他那张松的像布袋一样的老脸，心疼地埋怨着老伴儿。
老伴儿已经抱着孩子在炕上抽搭上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唉！如果哭能解决问题，他真想和她们一起哭哇！
老夫妻俩忙到半夜，总算把小孙女给哄睡了。外面的闷雷声依旧轰隆隆在天边价响，老夫妻俩谁都没了睡意。他们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好，又屏声静气地相互招呼着，轻手蹑脚地来到了院子里。
“呼——”俩人都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们这段时间过的太压抑了，比这五月里的天儿还压抑。
四个月前他们还不这样。
他们是这三百多户村子里过得最好的大户之一。老头子李得意在大队上当治保主任，主要负责村里治安维护和宣讲。他见天早上吃过饭就披着外套、背着手勤勤恳恳地去大队部上班啊。
治保主任的工作在李得意这儿的理解就是不停地宣传、教育。提升人们的观念才能提升他们的素质。所以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中午对着大广播喇叭喊话。他是个能人，又热爱他的工作，所以一喊就是几十年。他和这个村的村民们一样，早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依旧是披着外衣，端着泡好的茉莉花茶，他踱着步子来到了广播室的扩音器前。他先是把事先选好的文件念上一段儿，再用他的理解给大家伙儿分析分析；或者即兴发挥一些他在上班路上碰到的有关影响到村风村貌的所闻、所见，通过这个广播喇叭他都能跟大家伙儿长篇大论地说道说道。
那时候人几乎都没什么娱乐活动，即使是听收音机也不是家家都趁。所以听李得意的广播也成了村子里每天的固定节目。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啊，尤其是他的拖腔儿。他开头说话先不直接说主题，而是先来一句“我说~~~”作开场白，那长长的尾音从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传出来，在整个村子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听上去是那么地悠扬又气派。
大多数时候，人们听他念报纸、说通知，其实听不出个所以然，就当做是好听的劳动背景音儿罢了。但他有时候说的话是能说到大家心坎儿里去的。像什么放牛、放羊的，要管好自己畜生的嘴和屁股啦，别在道边儿地头儿乱吃人家庄稼......又在大道上到处乱拉;还有冬天天干，爱抽烟的人都管住了自己的嘴，别柴火堆旁也抽，粮食堆前也抽，没个眼力见儿，分不出个轻重......这样的话，大部分老百姓是乐意听的，提醒的对。
可林子大了，鸟儿就复杂了。那些话个别人听了心里就会生出不服，“这人官威也太大，连人带畜生一起管！咋的？不让它拉？你还能把它们尾巴下边给堵上？这人累了一大年，就到冬天能有个冬闲，溜达溜达还不让人舒舒坦坦出个气儿，来点劲儿？......”
李得意和老伴儿长的都不丑，人也富态。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水葱一样的妙人儿。所以大儿子才二十出头，村里媒人就踩破了他家的门槛。他们挑挑拣拣，最后订得是村里老张家的大女儿。
这张家也是村里数得上数的大户，家里地多、能干；大女儿还是在外面上完高中回来的。据说是因为过敏才没上大学，要不然还轮不到他家。身体虽然有点弱，但人长得好看，又能识文断字，跟他们家儿子正经挺般配。他李家的儿媳妇必须得是人群里数一数二的，那年头有文化的姑娘可是不多，同样家境、相貌的姑娘家，学问大的那一个就是要被高看一眼。
他风风光光地给儿子办了婚礼，连乡里的领导都坐着小车亲自来登门道贺了。一年以后，恩爱的小夫妻就给他们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女，虽说不如孙子来得那么大的惊喜吧，但毕竟还年轻，让他们以后再生就是。
李得意享受着他拥有的一切，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感觉到了空前的满意。只是造物弄人，还没等一家人从新生的喜悦中走出来，一场大火的突然而至算是把这个家送进了冰冷的地窖里。
本就虚弱的儿媳妇还没出月子，就在睡梦中经历了那场大火。她眼看着那熊熊的火势顺着强劲的西北风朝她的产房扑来，差点儿就来个火烧连营，烧到她和孩子的屋顶......
几乎是惊动了半个村子的救助，大火总算是被救下了。可吓破胆的儿媳妇自此也起不来炕了。下身的血越流越多，就那么不可控地、人一天一天地弱下去......终究是没熬过孩子的百天，她就充满不舍地撒手去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李得意自此就陷入了无尽的失意里。
那么好的儿媳妇说没就没了......襁褓里的孙女更是可怜......可怎么办呢？让大受打击的儿子一个人养显然是不现实，他那么年轻也不会带孩子；再说即便是会带，那也不能让他带！拖着个孩子，那他以后还找不找了？
几乎没怎么思虑，老夫妻俩就承担起了抚养孙女的重任。这才有了开头我们看到的一幕。
只是这决心下起来容易，养起来真难。这孩子牛奶不喝，羊奶不喝，实在饿极了才委屈巴拉地喝几口奶粉，眼看着人家的孩子都是越长越大，他们家这孩子是越长越缩缩......可怜的老夫妻俩眼瞅着愁白了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日子在忧愁中过到了五月。天气热了，人穿得也少了。最近他们还真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让孩子少哭一会儿的好法子。这要归功于老婆子，毕竟她是生养过三个孩子的人啊。
那天，也是半夜。李得意被哭声叫醒，慌忙起来调奶粉，可老眼昏花的他一不小心把暖壶给踢倒了，再提起来那个水壶，“哗啦”一声内胆和热水全都出来了。这可急坏了老两口。倒不是心疼水壶，是孙女一时半刻喝不上奶，那哭声嚎得让人揪心啊！
情急之下，富态的老婆子搂起了背心，亮出了自己几十年都没亮出来的大奶子......这孙女也是本能，迷蒙中一口叼住就不撒嘴了。虽然小小的她还是呜呜地小声哼唧着，虽然那奶子被孙女有力的小嘴嘬得生疼，但她们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和宁静......
人在逼急了的时候，哪还管的上什么辈分不辈分，羞耻不羞耻的。只要孩子不哭，要了老命都行。老婆子就那么抱着孩子晃着、流泪着，内心的疼爱、怜惜以及等等所有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都汇聚到了一起。
从那以后，他们俩就像开窍了一样。只要孩子哭，他们俩甭管是谁抱着，都是先稳住，把自己的奶头塞进孩子嘴里再说，情绪先得到安抚最要紧。然后再去冲奶，填饱她的小肚子。
而且他们还发现，其实大多数时候，孩子哭都不是真饿。她只是怕。可能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有她自己的记忆吧。她怕那突如其来的大火，她怕再失去妈妈......所以，虽然只是干嗦，没什么实际内容，但欠缺太多母爱的孩子，只那么用小嘴叼着奶头，情绪就会好很多很多。不再是恐惧地、绝望无助地嚎哭了......
之前的阴霾在岁月中渐渐散去，过好往后的生活才是他们的主题。
好在这孩子叼上奶头后能容他们一口气儿了；好在这孩子也越来越习惯着吃奶粉了。虽然她还是不胖，但毕竟也长大了一点，眉眼之间已经有他们老李家血脉的影子了。李得意夫妻俩对待孙女的爱也变得更深沉、更厚重了。
人在放松了以后，身心都变得和之前大不同。老夫妻俩慢慢地恢复了之前的饭量，尤其是老太太变得比之前更能吃了，她心里想着自己可得好好活着，就为这个大孙女她也得硬硬朗朗的......隔辈亲的她还放的更开了，她也不管什么人前人后，只要孙女要吃奶，她就搂起衣服让她嘬，啥时候尽兴啥时候算......慢慢地，这成了她们祖孙俩特有的、表达爱的方式。
一道闪电划过，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闷了几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屋里屋外都变得透亮起来。菜园地里的小苗们得到了雨水的滋润也长的更快、更挺拔了。辛劳的农人们都躺在自家火炕上，眯着眼、尽情的享受着窗外的雨声。
消沉了好一阵子的李得意这会儿正趿着胶鞋、披着雨披朝大队部扇哒扇哒地走去。他已经因为个人的事情怠工好几个月了。他这次去就是想通过大喇叭告诉大家:夏天歇雨是好事儿，但是不能聚众看牌、打麻将，更不能骂孩子、打老婆，有那闲功夫儿都把那自家房前屋后的污水沟子都好好地通一通啊，让那些陈年的垃圾都顺着雨水冲得远远儿的，别等它沤烂了发臭又招苍蝇......
家里的老婆子此刻正怀里搂着她的宝贝孙女，一面亲昵的爱抚着她毛茸茸有些发黄的头发，一面闭着眼睛在心里喃喃地念着：“老天爷哎~你要是开眼，可一定一定要保佑我这苦命的孙女哎！让我们老两口都硬硬朗朗的好好活着，让我们都能好好地陪我孙女健康快乐地长大、上了大学再找个好婆家......”
她想着想着，忽然有些动容了。温热的泪水在眼睛里酝酿、聚集，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往外淌了；她忽然感觉到还有一股暖流从她那对丰满的奶子里喷薄而出了……
半梦半醒的孙女先是停住了咕囔的小嘴、呆呆地一愣，继而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了奶奶，她大口地、贪婪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那是阔别已久的乳汁的味道。
老婆子也很意外，她用手在另一个乳房上疑惑地摸了摸、闻了闻又舔了一舔，竟真的是乳汁！
那乳汁白白的泛着油光，浓稠而又香甜。
原来这世上真有奇迹出现。
爱真的能让老树发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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