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工作完,我开始浏览微信,犹豫了一下,打开上海砍杀小学生的新闻。通常,出于身为妈妈的不忍,我会避免仔细阅读这类内容。
一段视频里,大约是家人,跪倒在孩子身旁一声声唤着名字,旁边是蜿蜒的血泊。我从头凉到脚。
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令人痛心。
报复社会——这个动机近年越发“常见”——贫富两极分化、社会价值观单一、心理干预不力、教养方式不当、早年心理阴影、反社会人格……多因一果。治社会的病,不是朝夕之功。
报复社会的人,必定是社会价值体系中的失败者,被边缘化的弱势群体,比如行凶者黄某,人生受挫,生活无着;报复的对象,常常比自己更弱小,比如孩子。
一时救不了社会,可以试着救孩子——不让孩子长大成为伤害他人的人,以及,让孩子学会尽可能自保。
临睡前,我和林恳聊了一会。听说有人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杀无辜的孩子,小人表示“气愤、难过,最重要的是无奈”。
我问他,如果发现坏人行凶怎么办?
“逃!”
“好!”
“联合国的特警都会这招!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截拳道、咏春,可能还会剑术吧,如果遇到持枪歹徒,他们手无寸铁,只有一个办法:跑!因为你再强也没有子弹快,他们的教练也会这样要求他们——当然这是我猜的。“
“这你也知道?“
“最近曹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个视频,就是这个。不过我们班的网不好,放不起来,曹老师就讲给我们听了。”
我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只身扑救森林大火的孩子,他的名字响彻中国,是70、80童年记忆里的英雄……直到有一天,人们意识到,见义勇为不是孩子能为,孩子的生命比什么都宝贵。
“那你们学校不错,老师这么教你们是对的。”
“当然了,又没有‘主角光环’和‘五毛特效’”,如果不跑就会挂掉!“
“非常对,遇到危险,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跑,跑到安全的地方,也不要救任何人,要先救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吗?“
“我记得妈妈你说过,我是小孩,还没能力救人,如果我救人,自己会有危险,还要被人救,会给别人添麻烦。”
这样的“逃跑操作流程“,我从林恳幼儿园就开始教给他。
“不错,只要有可能就先救自己,救了自己,你就是帮了别人的忙。就算是我们大人,也不等于都有能力救别人——比如妈妈我,不太会游泳,有人掉水里了,我跳下去救,最后别人还得救我,我这不是救人,是添乱。“
小人咧开嘴,脑补我添乱的画面。
“如果你自己安全了,别人还在危险中,该怎么做?”
“找大人帮忙。“
“对了,你确定自己安全了,要赶紧找大人帮忙。”
“我知道,这样还有可能救其他人。”
“完全正确,做力所能及的事,反而会把结果变好。”
不仅“逃跑流程”,天灾人祸意外,我统统培训过林恳。
发生地震、遭遇火灾、路遇陌生人搭讪、陌生人请求帮助、独自在家有人敲门、走失、被拐、被绑架……两岁半的林恳就背得家里的地址和我们的手机号码。
现代文明社会,依然暗藏丛林一般的凶险,人性则永远善恶交织——这就是现实世界——真正的适者生存,是抱持基本信心,客观看待世界,懂得自我保护。
我知道,不管我多么担忧孩子,多么希望他一生平安,我也无法时刻在他身边,无法为他消灭所有危险。对孩子最好的保护,是让他学会自我保护。
学会自我保护,重要的一条:学会何时、如何“逃跑”。
8岁那年的夏天,下午,我在家门口的小巷里玩。一个30多岁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巷子里,向我走过来,突然当胸打了我一拳。
我吃了一惊,但脸上笑着,故意装得满不在乎,侧身躲开他,赶紧往有人的方向跑。当时我离家门口有一段距离,而巷子的另一端更近处有邻居在门外,于是我选择了往那头跑去。
等我跑到安全处,悄悄回头观察那人,他也向这边张望,好像有些犹豫,很快,他返身离开了。
后来,我没再见过他。
13岁的冬天,我上初二,9点下晚自习,独自骑自行车回家。那时我骑车很“甩”,常常屁股不坐车座,而坐在车后座上,俯身握着车把向前蹬着骑。
那晚,我就这样,在一条几乎全黑的小街上骑车,很快,后面上来三个骑车的年轻人,他们前后左右围着我,其中一个对我说:“哎呦,骑得不错嘛。”
他们至少有18、9岁,行止像不良少年。我心里一沉,但目不斜视,假装淡定,也不搭腔,就这么继续骑。我下意识地不和他们发生目光接触,不管是发现我胆怯,还是认为我挑衅,都不妙。
略等了等,我边骑边起身从车后座上移到车座,然后松开双手,不扶车把。他们见状,不免啧啧称奇。我知道,胆大的形象能为自己争取一些余地。再往前骑一点,我慢慢刹住车,下车,推上街边人行道,在一栋公寓楼下的楼梯肚里停车。他们开始有些纳闷,纷纷停下,见我开始锁车,似乎明白过来,“意犹未尽”地看着我。
我慢悠悠地拎起书包径直上楼,上到三楼,我躲在黑暗里等待。等那三人动身离开了,确定不会再返回,我悄悄下楼开车锁走人。
那栋楼住着我姨妈,但不住任何认识的人,我也会选择一栋楼,停下车,上楼。
18岁我上了大学,晚上9点多,和当时的男友,现在的林恳爹约会(当年,父母反对我们恋爱,正值地下阶段),在路上骑着自行车逛街。
有人不断撞我的后轮,撞了几次,我们意识到是故意为之,忍不住停下,这才发现对方陆续上来三个人,四个都是20多岁的街头混混,浑身酒气。
那条街在市中心,但20多年前的小城市没有多少夜生活,路过的行人车辆稀稀松松。我知道,如果硬碰硬,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恐惧到浑身僵硬,我还是一瞬间作了判断。抬手摔了自行车,指着男友大骂:“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准动手——只要你今天敢动手,我立刻跟你玩完!你刚出来的,还想进去?你现在就给我走!听见没有!”一口京腔,镇住流氓。(详情点击要捍卫爱情,先智斗流氓阅读)
流氓集体懵了,他心领神会,跨上车骑开,我慢慢扶起车,跟上去。等那四人回过神,追上来,已经拦不住我们,我们骑到最近的巡警岗亭停下,看着他们悻悻地绕了一圈,离开了。
那个瞬间,18岁的我清楚,此刻默认或唆使他走上前去,我们就不会有未来。
不会有现在。
24岁那年我在私企工作,某天下午,42岁的老板带我去看一处私人住宅,想出资买下。
老板进门后特地关照我关上大门,我把门推上,磨蹭了一会假装认真关门。房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客厅有沙发,卧室有床,我看着暗暗不安。
查看完,我走向门口,老板却抢前一步按住门,提出“我们跳个舞吧”,我推说不会,他又要我落座沙发跟他聊天,我推说要回公司完成工作,老板一脸不悦,于是我坐到另一张沙发上,跟他呈直角。我心里只有一点底,因为家里有亲戚在监管部门,和老板熟识,量他多少有所忌惮。
接下来,老板开始风言风语,我则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房子,一会说业务,一会说人事。老板不耐烦,直接拽住我,再加上另一只手握住我的胳膊,用力往他那头拖。
老实说,我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局面对我非常不利,无论是环境、年龄、性别、体力,甚至“地位”,我都处在下风,只能智取。表面强装镇静,心里惊魂不定,但我很清楚,此刻不能输了阵势。
我一面正色谈工作,把气氛搞得一本正经,一面用全身力气往回拔,隔着茶几跟他僵持——竭力保持“尊重”,保全体面,同时态度坚决。终于,老板大概觉得扫兴,放弃了。
这是我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人身安全危机。后来,我把这段写进了长篇小说《一年》。
日后,我的咨询案例中,职场性骚扰并不罕见,结果却往往没有我“幸运”。
30岁那年初夏,我和闺蜜去网红小店吃龙虾,旁边一桌几个男人一直在大声喧哗,吵得我们互相说话都听不清。
闺蜜本想借吃饭时间和我聊聊,这下不免败兴,又觉得公众场合不是谁家的,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不应该完全不顾他人感受。她心生不快,还有主持正义的念头,几次要起身上前,出言制止,我拦着她,好言安抚。
我们龙虾吃到一半,那桌一言不合争起来,互相骂骂咧咧,有人拍桌子,酒瓶掉了一地,饭店老板也跑出来。
闺蜜这才后怕地连声说:幸亏你拦住我。
不是我无所谓,不是我不介意,不是我胆小鬼。
世上没有那么多应该,底线是自己的,不是他人的;常识是种道理,不是种现实。
那桌人,未必有多坏,但举止粗鲁,谈吐粗俗,一入座,我就发现他们白酒啤酒混着喝。
跟这样的人理论,对方犯浑,我犯傻。
人生在世,危险如影随形,可算常态,但每一次,不同的选择,都可能改写命运。
我依然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世界没那么糟。
我依然相信人性,相信人性不全是恶。
但我更相信我自己,因为只有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客观的判断、清醒的头脑、明智的选择,知道什么时候,怎么逃跑。
对孩子最好的保护,是让他学会自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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