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是外婆带大的孩子,但小时候曾经寄养过一段时间。在外婆家,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房顶,外婆家的房子是当年外公在世时建的,是平房,有房顶。
小时候外婆家的天井上方种着一株葡萄,把整个院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只稀稀漏漏打下几束光,但哪怕这样也并不显黑,因为光虽被挡住了,但透过葡萄叶仍可透见碧绿的光。不过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最高兴的是结果子的时候,尤其是未熟但个头见大全身碧绿的葡萄,因为我可以摘下来用蘸水吃,这估计是云南之南才会特有的吃法,任何酸的东西,不管是菜也好、水果也罢都可以和着蘸料吃。因为外婆种的是本地葡萄,所以哪怕是熟透变紫的时候靠近葡萄核附近的果肉也是酸的,而且也无清脆感。于我葡萄、芒果都喜欢两个极端,要么甜,要么酸,这种在中间不甜、不酸的度我说不出喜爱。
所以只要葡萄树一冒果子,我就记住它的位置,时不时去看看个头软硬度合适与否,合适就摘下来解馋,当然,这一切都是必须瞒着外婆进行的。
而今外婆已80岁了,幸运的是老人家除了膝盖不便外,身体还算康健。而天井里的葡萄藤,门外的石榴树、花椒树也已经砍了很久了。但不变的是,外婆家的房顶还是有很多的花草菜蔬,小时候不懂什么,但夏日里当夕阳铺洒在房顶,暖风里夹带着不知名花香吹透满身大汗的我时,外在的炎热似乎都成为了凉爽的助力,就像飞在风里。
而今十多年过去,每次去外婆家,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这儿,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上房顶帮外婆浇水,有雨水时房顶的水缸里会蓄上很多水,没有雨时就只能从楼下打水。外婆最关心的就是她种的那几盆韭菜、葱花和薄荷,要是外婆在旁边,你必得先浇这几盆,当然这几盆菜的位置二十多年来也未曾变过,这也是外婆那个温饱都难以保障的时代留下的印记,温饱、有用至大,至于审美鉴赏这些属于超物质的都只能算作末位的考虑。小时候的草莓也换成了现在的火龙果,草莓产量太少,火龙果结果时却吃都吃不完。此外在埋姜的沙堆上还长出了一棵翼齿六棱菊,因通体都有一股强烈的臭气,俗称为臭灵丹,小时候外婆时不时就会煮一碗逼着我吃下去,当时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抗拒,但现在居然有点怀念那个味道。
长大后每次过节去外婆家吃饭,已经听得懂长辈们讨论的一些话题,也明白他们的态度让这些话题在此并不会得到真正的结果,甚至连探讨的过程都是无味且不平等的,都在各自在用自己的人生经历、价值在要求别人信服自己的观点,而非陈述观点,没有交流,纯粹灌输。我喜欢与不同人交流,这总让让我看到生活的不同面,喜欢直击内心的震撼或润物无声的浸染,但坚决不喜欢强盗式的倾轧。当然,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已让他们坚决信服自己的价值观,而我自没有理由去要求他们改变,但我也是绝对没有办法坐着听下去了,此时就庆幸我还有房顶,可以让我不用躲到客厅看不喜欢的电视或到院子里似是而非的玩弄手机,夕阳挟裹着花香的晚风,似为我隔绝出了一个世界,在这里哪怕我就静静的待着也是极致的舒坦,因为血液是平静的留在我的身体里,思维是悠然荡出身体的,我喜欢这种温柔的抽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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