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我们那里称作光光艳。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仔细揣摩,也许是花朵颜色艳丽,光彩照人之故吧。每年夏初,光光艳便开始吐出或红或白或粉的绚丽的花朵来。它不蔓不枝,挺一条主干不停地生长,长得一丈多高才肯罢休,因此也被称为“一丈红”。那些艳丽的花朵挨挨挤挤地簇拥在主干周围,一朵未谢一朵又开,朵朵向上,一朵高过一朵,如同迈向天空的步伐,似乎要插到云霄里去了,于是大家又叫它“步步高”。
光光艳极其耐寒。在深冬朝阳的融雪中你常常会看到皱缩着碧青叶子的光光艳,虽说皱缩,但碧青的颜色着实告诉你它还活着,虽然看起来不太容易。只要天气转暖一点,它立刻舒展开皱缩的叶子,泛出浅绿的光泽,给人一春天到来的错觉。在秋冬季节,在北方农村经常会看到一簇簇朝气蓬勃的光光艳碧绿的幼苗,给周围死气沉沉的枯黄景致带来了一丝生机活力。因此我们那里就有了:“养鱼就养泥沟钻(泥鳅),养花就养光光艳。”这一说法。的确,泥鳅生命力最顽强,光光艳不择时不择地,最泼辣。
上五年级的时候,在教室前的花圃里种的全是光光艳。它们挺拔健硕,长得比屋檐还高,坐在教室里,一侧脸满眼都是红色和白色的花朵,它们既像棉花的花朵,又像花麻的花朵,只不过,光光艳的花开得更繁多,更艳丽罢了。
冬天,小花圃里看起来光秃秃的,唯一的绿色就是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稀稀疏疏的光光艳的幼苗,细细的叶柄上舒展着只有铜钱大小的几片叶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再加上我们经常在这里你推我搡,挤来挤去的玩闹,那些幼苗更是被践踏的奄奄一息。可是几天不去踩踏它,它就又偷偷举起铺在地上的茎叶,甚至还会从中间抽出几根嫩芽来,光光艳就这样神奇的活着,直至春天到来。
到了春天,万物复苏。当各种花呀,草呀,刚刚开始萌发,光光艳却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整个花圃里到处是它郁郁葱葱的身影。老师就开始安排值日生每天从学校旁边的池塘里抬水浇灌它们。似乎一夜之间,那曾被人践踏、忽视的光光艳,转身变成了绿化校园的“香饽饽”,尽情享受着每天被人照顾的贵族待遇。不久光光艳就高过了屋檐,掌形的硕大叶子间会有密密麻麻的花蕾长了出来。当第一朵花苞开放后,就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朵朵花儿就会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赶趟似的,次第开放了。如同五彩的霞光围绕在碧玉青云之间,煞是好看!白色的花瓣紫红色的花芯,红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单瓣的,多瓣的,此花未尽彼花又开,层层叠叠,如旋转楼梯般扶摇直上。
此时我们也乐意浇灌光光艳,不仅仅是因为它长得茂盛,开花漂亮,更是因为每天都看得见它向上向上的姿态,就像一位积极进取的伙伴,总是给你无穷的信心和力量。每天的值日生都认真负责地把一桶桶水浇在它的根部,直到浇透、浇匀为止。有时浇得高兴了,竟忘记了上课时间,老师走到教室门口了,大家才慌忙丢了水桶,满头大汗的跑进教室。老师会生气的说:“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浇花一半的劲头用到学习上就好了。”我们乐不知疲的浇灌,光光艳也兴高采烈的生长开花,一串串的花朵塞满了窗口。坐在教室里,拥在花丛中,闻着阵阵花香,心情是舒畅的,不经意间回眸,就可以看到窗外花肥叶茂的光光艳摇曳着,羞红着脸在向我们打招呼。
养蜂人也喜欢光光艳。据说凡是养蜂的人家一定会在房前屋后种满各色的光光艳花。从他们的口里知道,蜜蜂在枣花盛开的时节,会忙忙碌碌的采集花粉酿出大家极喜欢的枣花蜜来。枣花蜜虽甜,可是蜜蜂一旦采了枣花,不久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会慢慢死掉。光光艳却有治疗的作用,蜜蜂采了枣花的花粉,就会飞到一朵朵光光艳花上,拼命吮吸上面的花蜜,一会功夫,本已病入膏肓的蜜蜂就立刻焕发了生命的活力。
光光艳花开得灿烂辉煌,热烈奔放,虽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与什么花列在一起,总是让人无法忽视。明代有个叫杨穆的写了一本《西墅杂记》,说在明成化年间,一位日本使者来到中国,见到光光艳的花大为惊奇,于是赋了一首诗:“花如木槿花相似,叶比芙蓉叶一般。五尺栏杆遮不尽,尚留一半与人看。”这位日本老兄被这似木槿又似芙蓉,高达丈余的奇花震撼不已。也许从没想到,这粗犷的如伟丈夫般的光光艳在中国竟生遍了大江南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光光艳适应性很强,从不择地而生,即使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根、发芽、开花,海一般铺展开来。唐代诗人陈标咏有一首《蜀葵》诗:“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光光艳颜色斑斓,甚至能与牡丹争上三分,令人讨厌的是不管在哪里它都生长得太多太茂盛。
光光艳从不张扬,只是在房前屋后,路边墙根,山脊沟底,随意的生,随意的长,随意的开,然后悄无声息的枯去。就像默默努力的人们,生活在社会的角角落落,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绽着最灿烂的笑容,追逐着最美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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