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舂陵江畔

文/西门望雪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久雨初晴的湘南大地，春天蓬勃生长的景象仍然让人充满希望。尽管此时春花凋谢，但青杏初生，油菜花收英干荚，野外碧草连天。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晚春，像我这样一个爱作梦的文青，来一场寻梦之旅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

汽车沿舂陵江畔公路溯江而上。车窗外远山连绵起伏，一片翠绿，秀丽妩媚。脚底下，舂陵江水浩荡悠长，不时泛起白浪，滔滔北去。

汽车停靠在罗渡乡党田村一个叫江山里的小湾村旁。社区总编老麦先生的朋友小郑先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小郑是江山里本地人，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生活了17年，后来走出山村创业。此番回乡小住，邀请我们去观赏他家乡的大美风光。

小郑说，江山里村子原本不在此舂陵江边，而是在这身后的大山里。村名原本叫樟山里，全村搬迁到这江边后改为江山里。我们站在这江边，放眼望去，江水滔滔，青山脉脉，叫江山里的确名副其实。

小郑说原来的樟山里古村才有看头，说带我们上山看看。于是，我们跟随郑总进山，汽车沿山路蜿蜒攀升，年轻的小郑先生不时停车驻足观看，他指着那些杂草灌木丛生的地方说，那些原本是上好的水田，由于山里开旷，农田受了污染，荒废了。小郑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沉重，我能感觉出这个刚猛的汉子内心是十分难过的。艾青说过，为什么我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汽车勉力爬行，将及半山腰，忽见对面山坡上有一个规模宏大的村落在众多参天古木中隐现，村子旁是一片乱石岗。郑先生说，樟山里民风彪悍，上个世纪八九年代，樟山里村曾和毗邻的桂阳湾村争夺大山里的锡矿，双方架起了土枪土炮对攻，时常有人伤亡。当时，樟山里村的阵地就设在乱石岗里，那些耸立的石头是天然的工事。双方还在缓冲地带埋设了地雷，宛如当年中越边境一样。

谈笑间，我们到了村口，只见一整块大麻石横卧在涧水上，这是当年进村的唯一通道，后来为了方便车辆进出才在旁边修了一条简易土石路进村。我们刚进村口，见两株高大的水杉并肩耸立，宛若夫妻一样，又如兄弟一般，彼此相依相偎，枝叶交融，既是守护着这个村子，又像在欢迎远方的来客。更让人惊奇的是，你明明已经到了村口，这个时候却看不到了村子了。继续沿着土路前行，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空气清新，令人精神清爽。大概行走了两三分钟，路边突现一巨大的古樟树。樟树中空，树干拦腰折断，业已枯死。小郑指着这棵古树说，这棵树可是一个传奇呀！你们看，树干里面有烧黑的痕迹，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原来，这村里有一位老人，有一天突然发现这樟树里有许多蚂蚁，于是他点了一把火去烧蚂蚁。谁知邪门得很，当天晚上这老头就病了，无论怎么医治就是好不了。后来有人指点他在樟树底下烧了纸钱，磕头请求树神老爷原谅，病这才好了。再后来，樟山里全村搬到江山里，最后一户搬出时这棵古树就拦腰折断，树干不偏不倚恰恰倒在路中央，把进村的路严严实实地封死了，旨意非常明显，从此以后封村了，不允许村民再进村了。这也许是树神老爷恼怒村民对自己家园的背叛吧！然而，村民终究还有一些事情是必须回村的，比如丧葬也必须经由此路到达祖山上。于是，村民恭恭敬敬焚香烧纸，取得树神老神的谅解才敢移开樟树神尊贵的躯干。

过了樟树，终于看到了村子里一两栋老房子了，全是条石台阶，土木结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更为可贵的是，许多大门上还有楹联，字迹苍劲有力，清晰可辨。看来樟山里这个山村是很有文化底蕴的，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由于村子很长时间无人居住，屋村屋后全是蒿草杂草，几近荒芜，我们无法深入村子里面观看，于是退到村旁的乱石岗。乱石岗有一石台正对着村子，恰是一观景台，这是观看整个村子的绝佳视角。我们这才发现，樟山里村子规模确实宏大。小郑说，村子鼎盛时人口超过三百，这在我们耒阳这个县级市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

小郑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17年，这个村子承载了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所有的快乐时光。村后的大山，村前的溪水有他许多的欢笑和忧愁。这一片青山秀水是他的根，是他的魂，是他恋恋不舍的地方……

不单是小郑，就是我们也爱上了这个地方。老麦说：西门，要去什么终南山呀！老了，就寻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我们隐居。

可是，这并非世外桃源。小郑忧郁地说，这山也不是以前的山了，这水也不是以前的水了，就连山下这亲舂陵江也变了啊！

的确是变了。山里依然留下之前非法采矿的旧疤痕！地下的暗河也被长期沉甸的尾矿和洗矿药水污染！水质遭到严重破坏…水里再无鱼虾的踪迹。舂陵江哗哗流水仿佛也在哭诉之前非法冶炼，非法选矿，非法采砂带来的创伤！人类无休止地向大自然索取，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腾飞，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啊！我们应该还子孙后代青山绿水。

从山上一路下来，天空灰蒙蒙，似晴非晴。我们的心情也是沉重的。这段时间湘南大地雨水异乎寻常地多，淫雨肆虐的大地难以廓清阴霾。苏东坡诗云：春色三分，两分尘土，一分流水。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永远离不开水土二字。我们希望无论是樟山里，还是江山里，永远都应该是山好水好的家园。

在这个“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暮春四月，我们一行舂陵江畔寻梦，我们希望“燕子飞时，绿水绕人家”。

这是小郑的梦，也是我的梦，是我们大家的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