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六节
滑头呛了口酒直咳嗽,吃口饭压了压,拿着酒杯摇晃里面的酒,幽幽的说:“这酒我也不会喝,应该很贵吧。”
不等小富谦虚,深沉的叹口了气,说道:“小富啊,咱们是一起长起来的,一起撒野尿和泥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看你,有头有脸的!到哪都是焦点,金字塔顶端的人呐。唉!再看看我,穷得响叮当,锅都揭不开。你们老笑话我贫气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有钱,肯定请客送礼样样不落,比别人更有面子比别人更会摆谱儿!但人穷志短,没办法啊!明明脸上下不来,还得耍厚脸皮硬扛。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你们有钱人,别人哪怕在你面前咳嗽一声、多看你一眼也是罪过,我呢,谁踩着我都嫌硌脚!有时候吧,觉得自己活在世上,纯粹是给社会增加负担,养我一个没用的人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处?养条狗还能讨人欢心!我呢?连你们几个好朋友都觉得我讨厌。因为我这个人穷,所以猫嫌狗不待见,没人看得起我。你们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可是呢,这股难受劲儿只能自己消化,受不了也得忍着,跟别人说也没人往耳朵里听,完全没人在乎我,恐怕就是死了,也得等别人闻见臭味才能发现。我最恨的人是谁?是我爸妈!平白无故给我带到世界上来受苦,还不如不来!”他又重重叹口气:“唉!”自斟自饮喝了一口酒,仿佛在品尝感伤的滋味。
我听了这话颇有感触,虽然我比他境遇好一些,但状态和心情如出一辙,我甚至有些后悔太轻贱他了,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虽然遭遇点挫折,还是比二子和滑头强一些的,都是一样落魄的朋友真应该帮帮他......诶?不对!这孙子说的不是我的台词吗!
我猛然醒悟,滑头是用我的套路故意让小富同情呢!
我猛的坐直了,警觉的瞪视着滑头。
二子察觉了我的异样,问我:“你紧张什么?”
我一呆,赶忙找了个听上去合理的解释:“没想到滑头这么困难,我挺吃惊的,心里不舒服。”说完便后悔:这不是给滑头帮腔呢!
滑头还扭脸给我一个感激的微笑。
小富对滑头说:“我觉得你这话不对,你自己跑赢了你的几亿个兄弟姐妹才来到这世界上,怨你爹妈干什么?他们肯定不是奔着让你受苦才生的你。无论人生舞台是绚丽还是暗淡,至少给了你上场的机会,表演得好不好,凭你自己努力。”
滑头摇摇头:“你生在了好家庭,才能挺直腰板说这话。把你现在换成我,也许心情比我还糟。”
小富也摇摇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什么心态?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你别以为没得到的就一定是好的。好多人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理想的职位、完美的恋人、巨额的财富、极高的声望、不凡的成就、美好的人生,得不到就怨天尤人觉得自己倒霉,其实那些根本和他没什么关系。人各有命,既是偶然又是必然,自己做好自己,别胡思乱想吧。”
滑头听得有些晕,不耐烦说:“你看你,我过得不好不但不同情,竟然还给我上起课来了!”
小富不负众望,拍着胸脯说:“兄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一声“兄弟”叫得滑头心暖我心酸。
滑头沉吟一下,说:“不瞒你说,我最近过得不是很好...”
小富很仗义的打断了他:“需要多少?”他指的是钱却不提“钱”字,给滑头保留了尊严。
二子也被感动了,称赞小富说:“还是你够义气!简直那个,那个,那个春申君再世,杜月笙附体啊!”
我纳闷二子这么不学无术的人还会引经据典,脱口问他:“你还知道四君子三大亨?”
二子说:“你傻啊,晚上在家光和你媳妇不干好事了吧,抗日神剧都不看!”
我爽朗一笑,心中暗骂:你妈了个...
滑头志不在小,对小富说:“不是借钱,我打打零工只能够温饱,万一借了钱还不上,我哪还有脸见你们啊!我是想跟着你长长见识。”
小富一怔,有点为难:“跟着我...”
二子以为小富没理解:“他想去你的公司上班。”
滑头很满意二子一语中的,说:“钱多少无所谓,主要是你见多识广,格调也高,我在你身边当个跟班也受益不浅啊。”他吹捧了下小富又拿话挤住他,基本把我的套路全用上了。
小富解释说:“不瞒你说,在我身边肯定不合适,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要是混淆在一起,不是丢了朋友就是耽误了工作。”
滑头不肯丢了这棵摇钱树,忙说:“富总富总,是这个道理!我工作可以不要,可不能没你这个朋友。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拔根毛都比我的腰粗。既然咱俩是朋友,你必须得帮我。”“必须”两字重而悠长。
面对滑头的无赖,小富不好一口回绝,犹豫的说:“只是...”
滑头贱声贱气的说:“只是不想帮我吧?”
小富摇头说:“不是...”
二子说:“什么只是不是的,愿意帮就帮,不帮拉倒,给他个痛快话。”他并非想帮滑头说话,就是觉得让人难堪会很好玩儿。
二子帮了滑头一把,无形推了我一把,我说:“你们听小富说完不行?”
“小富”的名字犹如法宝,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小富说:“我的企业各个部门专业性比较强,如果你的专业不对口,恐怕耽误了你。”
滑头说:“不怕不怕!我学的东西你都知道,刚才听你说你公司那些事,我觉得有几个工作我是可以干的,你看着安排吧,能让我有立锥之地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富才知这家伙一见面装作闲聊,其实是给自己下套呢,说:“我们企业制度比较严格,就算我给你硬安排到我企业里,也要从基层干起。那都是年轻人干的活儿,工资不太高,恐怕伤你自尊,咱们弟兄之间面子上不好看。”
小富很明显是在推托,一般要脸的人就会知难而退。
可滑头恰恰是不要脸的人,说:“我都困难到这份儿上了,还要什么自尊?况且和年轻人打成一片才有成就感啊!再说我也还年轻嘛。工资多少全听富总的!总之,您老人家不会亏待我吧。哈哈。”他向小富眨眨眼,嘴角向上扬了扬,以示双方心照不宣。
看小富还在踌躇,滑头干脆话锋一转开始逼宫:“小富你不是嫌弃我不想帮我这个忙吧?”
二子起哄说:“肯定嫌弃你不想帮你。”
小富踌躇道:“我不能马上决定。”
滑头一脸坚定:“别马上驴上骡子上的,老爷们儿做事干脆利落点儿。”最不爷们儿的人说爷们儿的话,有种贼喊捉贼的讥讽。
这么直白的话说到小富脸上,小富不好再说什么,咬牙说道:“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这两天你等我消息。”
滑头喜不自胜,端起酒杯刚要喝,一看酒太少,又把酒添满,豪情万丈的冲着小富说:“好兄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富总!我一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一大杯酒一口倾泻进去。
滑头喝酒从来耍赖,倒酒、吐酒、少喝、不喝、装醉各种偷奸耍滑不一而足,这次能给自己添酒,虽然喝的是小富的酒,也足够让小富下不来台了。
小富咳嗽一声说:“不至于,不至于。应该的,应该的。”也陪着抿了一口。
二子看他俩喝酒眼馋,也拿起酒杯凑热闹:“敬小富!”
我无精打采端起酒杯:“哦。”
四人碰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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