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致电某公司一位项目经理，在接通的前面，像许多人的一样闹起一阵彩铃，但，这彩铃与我平时惯听的不同，竟然是电影《情书》里的片段。

　　喂——，你还在唱松田圣子的歌吗？

　　就这么突然而然地撞进我的耳朵里来，没有任何预兆，在这个平常的如一日三餐，浮波清水的早晨。我很大很大地意外，竟楞住了。然后，心，跳开手上繁杂公事的囹圄，悄悄地柔软了一下。

　　我几乎还能清晰忆起当时那幕。年少的孩子，围着午后的时光看这部《情书》，倾斜的光线打在窗帘上，滤成陈旧的色泽，将整个房间润染成淡橘色。就仿若那部影片里的氛围，教人朦朦胧胧就似要淌进梦乡里去。虽然隔了七八年，倏忽被一声片段唤起，蓦然回望，那一抹旧时气息还似要探进鼻翼里来。

　　那是剧中丰川悦司的台词。当整个故事快要收束，各人将要置各人的谢幕词，他携女主角登上白雪皑皑的山谷，各自怀着浓浓淡淡的心事，当探询，回朔，追索已过，当痴恩悲喜的年华已过。只剩得那句，他问，向天问，向地问，向她问，向己问。年少的轻快，青涩的疑惑，自清亮的嗓喉汹涌地喷发而出，如一条响亮的鞭子噼噼啪啪地甩了出去，抛掷给天和地——

　　沉重的，请承受！

　　过去的，请承受！

　　我只要，轻与快。

　　还与我，恋和守。

　　山谷回响，轰然一震！空荡荡的回音响彻二人的心扉。

　　相顾无语。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

　　我禁不住地悠悠想了远去。想电话那头的男士，从事IT业，日日与生硬刻板的程序代码照面，日子也渐渐过成规则的条形码。他事业成功，或许家庭也和美，周末里，平安地挽妻子的手，剪着黄昏的光影散步在白杨树下，健康调皮的孩子绕在膝下声声撒娇唤爸爸。

　　但是这一声彩铃泄落了他精心保留着的，心里细微的角落。那里永远也不会荒芜，永远溢着旧时香，但是要密密封起，避光保藏。只是在某一个平常的早上，随着几个平常数字的点拨，那柔软的痕迹，顷刻落入旁人眼底。

　　也许，我想，少年时，他也问过：

　　喂——，我们，还回得去吗？

　　她只还他，一个尘埃落定的微笑，那眼神平凡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