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救我

请你救我

  “请你救我。”

  我叫孙孙，17岁的高中少女一枚。你，不要太讶异我的名字，因为每当有人唤我的名字我都觉得吃了大亏。

  不过，也有例外。她的声音亲切温柔，有一种听到就像掉进了蜜糖的错觉。所以当她第一眼看见那个皱皱巴巴的我，便轻柔的唤我：“孙孙，孙孙。”我鬼使神差的竟然开始傻乐。一旁的孙先生连连称赞：“妈，好名字。”

  大概大家都懵了，没人明白孙先生的意思。

  “孙孙，孙孙啊，孩子有名字了。”孙先生自顾自拍掌。

  天，谁还能比我爸更随意么，跟菜市场买了斤水果打了个标签似的，就把我打发了。等我长大有点意识的时候，找到某人对峙：“老孙，你怎么如此不靠谱。”每当这时候孙先生打哈哈，妈妈就打圆场：“乖乖，你爸也不算太随便，他当年为了给你取名翻了好几宿字典呢。”

  所以，物极必反咯。

  谢谢阿婆赐名。

  阿婆，就是我的外婆。我不喜欢加前面那个字，小时候我曾天真无邪的找大家理论：“奶奶和外婆都是婆，为啥外婆是外面的，不公平。”

  大家被我无厘头的言论逗得开怀大笑，自此，我唤外公外婆，阿公阿婆。

  最开心的莫过于阿婆，她说这孩子重情义，很孝顺。因而我比表哥表弟都受宠，难免惹得他们的妒忌，常常不屑的骂我：“小丫头骗子。”

  对于他们，我从来不放在心上。

  我只想，现在是寒假，要赶快飞到阿公阿婆的身边。毕竟她们是除我妈以外，我最爱的人，忽略孙先生。

  经过一路跋涉涉水，我终于颠颠簸簸的回到了阿婆的怀抱。

  “阿婆，古宁镇的路烂成这个鬼样子，好多年了，政府还不派人来修。”我咬了一口阿婆递给我的大苹果，愤愤道。

  阿婆布满皱纹的脸漂上了愁云：“说是修路，会影响风水，大凶。”

  “咳咳”，我一口苹果差点呛死，“这，这，您还信这个。小乡村的封建迷信罢了。”我蛮不在乎，本是想宽慰阿婆，没想到她却皱紧眉头，迟疑半晌，缓缓开口：“不得不信，老祖宗的东西，不能忘。你们这些年轻人……”

  阿婆突然停止，我不禁好奇：“怎么了？”“你每年回来都会问一遍，难道忘记了。”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一丝干涩。

  “哈哈，因为我属鱼的。”我尴尬的笑起来，“我们就十二生肖，鱼是新添的？”老太太大概是怀疑人生了，我赶忙拉她衣袖：“走吧，阿婆，孙孙饿了，我们去找阿公吃饭。”

  阿公在田里翻他的小菜，老人家的闲情逸致都贡献给它们了。绿油油一片看着倒甚是赏心悦目。

  “阿公。”我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回来吃饭啦。”

  一家人，吃着农家小菜，聊着家常里短。很是幸福。就连不善言谈，总是笑眯眯的阿公也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菜。

  晚饭吃的太撑，我站在台阶上准备数星星，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连月亮都瞧不见。这乡下的夜未免过于浓重，我暗自揣度。

  阿婆却过来拉我，“夜里凉，早些休息。”

  我被她推进灯光昏暗的房间，正欲锁门，前面的老太太忽然转身：“哦，孙孙，最近咱家猫号春，夜里叫唤，你别理它。”

  号春，那只小笨猫想干嘛？

  我摆摆手，咦，墙上的影子怎么这么模糊。床边那盏灯比我还困，要灭不灭，着实让人难受。

  “阿……”我婆字未出口，就被门外无限的黑暗和一股冷风逼进了屋里。哪还有什么阿婆的身影。

  小老太太走挺快，我摇着头上了床，“罢了，明天让阿公公修修。

  我捏了灯，睁眼躺着，真黑啊，伸手都看不见五指，而且安静的连狗吠也听不见。现在的农村人烟越来越越稀少了，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家门口那条路还修不修了……

  我在断断续续的胡思乱想里进入了睡眠。

  半夜，有东西钻了进来。原本，我睡的深，不易被吵醒。只是夜里过于寂静，那东西落地的声响又极重。

  我猛的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闯入者的身份。

  一无所获，我不敢睡去，只好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别怕别怕，我不断安慰自己。

  片刻，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在我周边响起。“喵……呜，喵……呜。”我吓的瑟瑟发抖，“阿婆。”我带着哭腔想要呼唤援军。

  等等，“咱家的猫最近号春。”

  对了，“喵……”是猫！

  我把头探出被子，对着声源耐心的劝：“喵喵，快回去睡觉，别在我房间叫。”

  许是听懂了我的话，那种呜咽没再响起。

  第二天，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向阿公阿婆抱怨：“阿婆，咱家猫号春太烦了，害得我一夜没睡好。”

  阿婆摸摸我的脸，“好的，我一会儿就说它。”“还有，阿公，床边的灯太暗了，你修修。”“好，我一会儿就修。”阿公笑咪咪的答。

  第二夜，我准备关掉床边的灯，它却开始忽闪忽闪，像是在眨眼睛，但更像……

  我不敢多想，还好过了几秒它就恢复正常，只是灯光又变得和昨夜一样昏暗。这，难道你又困了，我有些丧气的关掉它。

  阿公，看来明天还得找你修。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我猛的睁开双眼，心脏微微颤抖。但片刻就平静下来，经过昨夜，我有了心理准备。

  “喵喵，回房间睡。”我用命令的口气冲着外面说。

  “喵……呜”，它又开始发出婴儿哭泣的叫声。本来静下来的我，突然一个激灵，按亮了破灯。

  “走开。”我对着空气说。没错，就是空气。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几乎一切如常。没有猫，仿佛我刚刚产生了幻听。

  只是，我还是敏锐的扫到，窗户有一个影子闪过。很快，嗖的一下消失无影。

  小样，跑挺快。

  第三天白日里，我在菜园子里发牢骚：“阿公，你修的灯又坏了，你可得再好好给我修修，不能偷懒啊。”“好，我一会儿就修。”阿公笑咪咪的答。

  “还有，阿婆，咱家猫昨夜又在我房间叫唤，你得好好管它，不然我天天都睡不好。”我揉揉自己鼓起来的眼袋。

  “好，我一会儿就说它。”阿婆又摸摸我的脸。“那，它什么时候才能不号春，不叫呀。”我嘟着嘴，像在撒娇。阿婆愣了下，片刻她也笑咪咪起来：“很快。”

  第三日夜里，我睁着眼睛呆了许久，直到眼皮都开始打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阿婆的话起作用了，那只蠢猫没有再来。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我美滋滋的打了个哈欠。

  刚准备闭眼，“喵……”凄厉的像是丧钟般的惨叫振聋发聩，疯了，疯了，简直疯了。我头皮整个开始发麻，我有些粗鲁的一把拽开床灯。

  那破灯一亮，又是昏昏沉沉的光线。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用尽全力想找到那只破猫，再把它教训个狗血淋头。只可惜，我一开灯那声音就戛然而止。

  我拉开蚊帐，半坐在床边，用眼睛狠狠扫向四周。

  没发现踪影，奇怪，又溜了？

  但直觉告诉我，它还在。并且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还有一束目光仿佛在紧紧的盯着我。

  我慢慢抬起头，房间老式立柜上。那只猫由高至低注视着我，周身散发一股冰冷的光，如一个审判官，又或者，是一个魔鬼。

  不管怎样，我明白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我虽心里害怕，但无论等一下发生什么，我都会选择自卫。

  我握紧从枕边顺过来的手机，再把目光对准它。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喵……呜”，它突然又叫起来，哭腔浓烈，一种接近地狱般的悲痛像一把剑刺过我的心脏。

  就当我沉浸在它的悲鸣中，它却突然躬起身子，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这是准备攻击了么。

  “咻”，一个东西向我冲来，我下意识闭着眼将手机扔了出去。

  “啪”什么重重的的砸在了地上，我刚想看个清楚，灯光就熄灭了，一切声响戛然而止。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一缕月光透过陈旧的纱窗，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晃而过。那是！

  我攥紧了手指，紧紧压住腮帮，生怕一不小心就喊出声来。

  我不知道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周边没有一丝光，一点声响。我把被子盖过头顶，一动不动，也不敢呼吸。我甚至有种错觉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棺材，所有人都在卧息长眠，只有我，在经受无休无止的折磨。

  好不容易天边朦朦亮了，我仿佛等了一个世纪。

  我浑身无力从床上翻滚下去，手掌拍到软软的毛。

  不远处，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我不敢再看，慢慢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我扶着墙壁慢慢挪到厨房，有些事，需要好好确认一下。

  一束火光从厨房窜起，我探头望进去。是阿婆，自从家里通了气，她再也没用过老灶，烧过柴火。

  火光将一个佝偻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上，她手里拎着一个东西，她蓬松的头歪歪扭扭的凑过去。“你个小家伙，不好好完成任务。还妄图救她，呵呵。”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墙上撞，发出一声尖厉的笑。

  “她得醒着，她不睡，我们才能活。而你，就下地狱吧，不自量力的蠢货！”说着，她把死猫丢进了灶孔，“噼里啪啦”竟烧的如此响，好像我的心，在那一刻也被烧的千疮百孔。

“吃早饭吧。”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一只被烧的黑糊糊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她蓬松的脑袋，带着笑咪咪的神情看着我。

  “呕。”我再也忍不住，迈开双腿，发狂的跑起来。

  到了街上，随便拦了一辆车，拉开门，一屁股摊在座位上。“走，师傅快走。”

  我紧张的回过头看外面，那颗蓬松的头晃晃悠悠的赶过来了。“快走！”我几乎用尽力气在咆哮。

  “好的，小姐。”司机干涩的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

  我心里有一丝奇怪，但看着窗外拍着玻璃的那个老妇，我不再多想。

  她步履蹒跚的追着车，朝我挥手，我本以为她会钻进车里来。没想到，她却流着泪放大声音朝我喊：“孙孙，回去吧，别再回来了。”

  孙孙！我是谁？没错，我叫孙孙，我好像忘记了。

  “小姐，我们上路了。”司机诡异的兴奋。

  上路？什么意思？

  只见司机把车开进一片丛林，四周布满了荆棘，仿佛一不留意就会刺瞎我的双眼，我惯性的闭眼。渐渐的，四周一片黑暗，无穷无际。

  我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无能为力。我瞎了，或者说，我一直睁着眼。

  记忆突然如洪水般涌来。

  我叫孙孙，我有梦游症，我在梦里或者现实里修了村口的那条路。

  我记得那条路特别烂，一直颠颠簸簸。直到我毕业，有了些经济实力便想着回家修路，毕竟阿婆说我这孩子重情义，体贴人。

  那是个冬季，我随工人进山挑石头，本来天气晴朗，却突然下起暴雨。我和那群工人大概是被滑落的石头砸死，而那场雨，淹了整个村庄和那条路。

  我，不甘心。我，不要回去。我，要下车！

  救我。

  我会体贴你，我很重情意。

  所以，请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