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我有个叫阿敏的室友。
那时候，我们是一群小白。
这个小白，指的是那方面。在我们寝室，这个简直是个说不得的话题。因为一说，装睡的也不睡了，看小说的也不看了。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但就是讨论不到点子上，最后总以各种极其玄乎，极其幼稚，又乱七八糟的猜测结束。
因为，我们谁都没有真正的吃掉过一个男人。
直到阿敏的到来。给我们的性讨论画上了历史终结号，从此开启了她大牌导师的局面。
她是个转系生。
老师考虑再三，觉得还是我们寝室最为民风纯朴，思虑再三，最终调剂到了我们寝室。
她很快成了我们的话题人物。这很正常，在一堆花骨朵中，一朵已经盛开的花一定是无法低调的。
阿敏画画时有个习惯，必须叼着烟，但她叼烟的姿势很美。大姐花子为此还专门给她拍了特写，说要拿到摄影展去参展。
老三是个偏执狂，睡觉都要穿着内衣，她说不穿内衣的话，她怕她的阿咪会不按形状乱长，以后奇形怪状。她这奇形怪状的理论，很是让我们恐慌了一阵。
阿敏的到来也终结了这种恐慌。她从不穿内衣，无论春夏秋冬。她大大方方的展示着她美好的轮廓。她的理论是——花都是野生的才美，人怎么非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我们都信服她的理论，因为她用实际操作让我们看到，这种原始美，确实美的张牙舞爪。
不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阿敏，连晚上也不回来了，她拜托我们帮她应声点到，或者拿小熊放在被窝装睡，应付室管阿姨的检查。
作为报答，她宣布要给我们上上性教育课。
每个人都怀揣着兴奋，在寝室坐立不安的等她回来宣讲。
她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讲的不仅深入透彻，在我们的怂恿下，她连动作都亲自示范到位，没人好意思给她当实体模特，她就拿门当讲解教材。直看的我等心神澎湃，一致大吼，还有没有干货？
她难得的羞涩的笑笑——你们以后可以尝试楼道，天台……哦。
我们全体倒下……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突击了学校外面的电影吧，这个电影吧，除了名字美好，其实实质就是一个个烂兮兮的房间，可以放片，每个房间都准备了沙发的那种。
老板的客户群体几乎都是小情侣，突然见到我们这一群青涩得很的小女生，也不由的一愣，但老板就是老板，什么场面没见过，马上给我们找好 房间，阿敏亲自挑选好了碟片，我们静静的挤坐在一起……
现在我都还记得，这部碟片的名字叫——色即是空。
但是，当我们都被这新世界的大门打开的奇异观感震撼的不知所以的时候，阿敏不见了。
首先发现此事的是大姐花子，她沉着冷静的对我耳语，让她们看着，不惊动她们，我俩去找找。
我最先找到阿敏，在厕所的角落，哭的稀里哗啦。
我们从后门出去，那里有个小山坡，绿草如茵，应该是情侣的好去处。
现在，我们三个并肩坐在了这里。
阿敏叹口气：“我分手了。”
我是个憨货，不知道怎么接口，我连她男朋友是哪个都不知道。
花子强行安慰：“没事，你这么倾国倾城的颜，想找谁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你不是那么多男朋友吗？分了一个，还有呢。”
我气的哀鸣：“姐姐，你会安慰人么？”
阿敏抬头看天，对着白云讲：“你们都以为我很乱，是么？”
没有，没有。我和花子忙不迭的摇头。
阿敏冷冷的笑：“我是有无数个男朋友，我们在任何地方做，车上，山里，桥洞……我们有无数种你们想都想不到的姿势……”
阿敏顿了顿，给我和花子消化的空间，等我们把内心的惊涛骇浪压下去。
看我们表情正常了，又淡淡的讲：“其实，每个人的心都很小，心里是只会装得下一个人的。”
色即是空
阿敏心里装的这个人，叫耗子。
耗子是阿敏的高中同学，两人同桌的那种。但那时的阿敏，只是个颜值高成绩好，却又不多言的害羞女生。
偏偏这样的女孩子，最讨人喜欢，不仅老师喜欢，班上的小子们也惦记着。他们下课时列成一排，对着过往的女生吹口哨，阿敏走过，口哨就总是震天响。
但耗子从不在此列，他安静的在教室帮阿敏誊抄笔记。但阿敏回座位，他总是要抬头，对着阿敏笑笑。或者小心的打开餐盒，递给阿敏一块母亲为自己准备的糕点。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和平共处着。只是每天放学时，两人总是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踩着节奏出校门。一起穿过那条浓密的林荫道，直到阿敏上了公交车，耗子才会慢吞吞的倒回去往自己家走。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从不多说一句话。
这一天，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两人仍旧一前一后的走着，快到林荫道时，半路窜出个女生，探着头叫阿敏的名字，是阿敏小时候的伙伴，阿敏和她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林荫道。
耗子不紧不慢的跟着，只是一个悠闲的路人。
林荫道里等着她的是班里那个已经转走的有名痞子，就是那个对阿敏吹口哨，吹得震天响的那个。他读到高二就转了学，因为他干的坏事太多。不过家世背景强大，他好端端的又到了另一所学校就读。
看着人渣和一群明显已经不是学生的善类，嬉皮笑脸的向自己围拢，阿敏想走，却被身旁的女生一把拽住……
这个人渣并不想只和阿敏讲几句话，他要带阿敏去宾馆。他邪恶的眼神扫扫旁边茂密的丛林。贴着阿敏的耳朵吹气：“你要不想去宾馆也成，咱们就在这儿……”
“警察来了！”喊这句话的人是耗子。冲过去抢出阿敏，在阿敏耳边大吼快跑的也是耗子。
结局是，阿敏拼了命的跑出了林荫道，惊魂未定的找到大人求助，回来却早已不见了人渣一群人和耗子的身影。
耗子很多天都没来上学，阿敏拼命的抄笔记，每科笔记都是一式两份，她怕耗子赶不上进度。
耗子的妈妈给阿敏家打来电话，说耗子厌学，请阿敏帮忙说说。阿敏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按照地址冲到了耗子家。
阿敏推开耗子的卧室门，迎着耗子妈妈期盼的眼神，她抛开少女的矜持，给了耗子一个前所未有最灿烂的笑容。
但眼前的耗子，看都不看阿敏一眼，忙着手中的游戏，厉声呵斥阿敏：“走，不要打扰我！”
阿敏愣在那里，耗子眼神不仅萎靡空洞，还目露凶光。对，凶光！
从那以后，阿敏突然变得放荡起来，对，放荡，因为她就是那个男生中传的满天响的交际花。只要她提的条件你能做到。场合，地点，都可以由你选。社会上慕名而来的人渣多入过江之鲫。无不满意而归。
耗子还是回来上学了，还是和阿敏同桌，只是，他们，从不看对方一眼。每天擦肩而过无数次，就是连招呼都从没有一个。
耗子不知道，那天，在他家逼仄的客厅里，阿敏从耗子母亲的嘴里明白了两件事，一是耗子每天给她带的糕点，其实是耗子的早饭。第二是，那天，耗子被那群人渣挟持到废旧的民房……
那天晚上，耗子几乎是爬着回的家，屁股上全是血……
耗子的母亲，一个每天早上3点就起床的环卫工，她只会哭，边哭边诉说老天不公。阿敏安慰耗子的母亲：“阿姨，你放心，我会想到办法，让那些人渣付出代价的！”
阿敏唯一的办法就是——睡一切可以承诺给她复仇的人，不分年龄，不分地点，不分场合。
“报了仇了吗？”花子含着泪花问。
阿敏点点头。
每一个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个也没跑掉。
但是阿敏仍然不开心，她昏头昏脑的走在街上，差点被车撞上，一双手拽住了她，她回头，是耗子！她站在原地傻傻的笑，气的司机探出头来骂：“狗日的神经病！”。
阿敏拖着耗子，要和耗子在宾馆坦诚相见，耗子抖抖索索的上阵，又颓然的翻身痛哭，那件事情的阴影太大，他不行了。
阿敏搂着耗子，用语言刺激他：“难道你是嫌弃我不干净了吗？正好，你不干净，老子也不干净，我们正好是一对，来啊，你来啊……！”
耗子真的扑了上来，饿虎扑食那样，这次竟成了。耗子把阿敏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耗子战栗着抱紧阿敏：“敏，以后我们再不分离好不好？”
色即是空
阿敏只一个劲的流着泪点头，心头的欢喜早已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们租了小屋子，买了锅碗瓢盆，一起刷牙，看着对方满嘴泡沫的样子傻笑，耗子打个臭屁，被阿敏追着打的满屋子乱跑……他们都以为，就这样，就可以直到天荒地老。
阿敏又开始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了，还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甚至就在耗子回家就能撞上的楼道里。
耗子歇斯底里的狂吼，阿敏很平静：“我从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耗子痛苦的蹲下，眼睛通红，低哑着声音恳求：“阿敏，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就当作没看见过，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阿敏更平静的语气：“我习惯了大鱼大肉，你这样的清粥小菜，不适合我。当然，你要是愿意你的孩子有这样一个母亲，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耗子对孩子有执念，他喜欢一切肉乎乎的小东西，他常搂着阿敏念叨，将来要生两个孩子，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所以，耗子不能想象，自己的孩子会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阿敏很平静的离开，耗子站在楼道，阿敏听见耗子痛苦的擂墙声。但阿敏没有回头，因为她的兜里，有一份体检报告，内容是不孕不育。阿敏不敢回头。
阿敏看着我和花子，绝望的说：“这是我堕胎的报应，我谁也不怪。”
花子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真他妈的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么都是空，我空他老子！”
“对！空个屁，老子还有大把的时光，大把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想哭……”阿敏终于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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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继续着波澜无惊，这件事过后，我和花子谁也没再提这件事。阿敏不久就退学了，她走得很突然，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日子久了，我都有一种错觉，仿佛阿敏从未存在过。
也许，这只是我的一个梦境。
但偶然看见色即是空这个词，我还是会发愣，虽然，那是别人的人生，但我仍然会觉得，有一丝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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