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载:“萤火,一名耀夜,一名景天,一名熠耀,一名丹良,一名磷,一名丹鸟,一名夜光,一名宵烛。一作灯。腐草为之,食蚊蚋。”
故:“季夏之月,腐草为萤。”
梦里,女孩行走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里,之所以说它漫无边际,是因为女孩说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走出这片被黑夜所笼罩的森林。女孩沿着林间的小路行走着,脚下传来踏在苔藓上的松软质感,森林里很安静,似乎林间的生灵们此刻已经陷入沉睡,不时有几只也行的小兽从远处的灌木丛旁跃出,转眼又消失在黑暗里。
和很多的人一样,女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片森林的深处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为何物,然而,自己却不能停止寻找。似乎,从人类迈开双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踏上一条无法停留的旅行。没有人知道自己要找寻何物,但是梦里的所有人都相信着它一定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
如水的月光透过林间叶片的缝隙,星点地洒下来,微凉的晚风拂过女孩衣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原来,古老的森林深处,除了拥有喷着火焰的巨龙和住在糖果屋里的老婆婆,那里,也可以是空无一物的宁静。
女孩走过一条林间的溪流,清冽的溪水缓缓流动着,发出叮咚的声响,溪旁的鹅卵石表面,在经年的流水冲刷后变得光滑而圆润,像遍地的玉石。女孩小心翼翼地踩在卵石上,不经意间,女孩的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女孩下意识地抓住了不远处大树旁生的树干,身体在踉跄了几步之后重新站定,然而,仿佛受到了女孩脚步声的惊扰,溪边的卵石下,竟然缓缓升起几点微弱的萤火,只见那几点火光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如陨落的星辰般,纷纷落入旁边的草丛里。
女孩知道,那是萤火虫的光芒,微弱而温暖,此时,一点萤火飞到了女孩面前,在空气中缭绕着,似乎在示意着女孩跟着自己,于是,女孩在萤火的指引下穿过茂密的树林,她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期间,那团淡淡的萤火时缓时急,仿佛有意识般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跟着那一缕萤火绕过最后一丛茂密的灌木,女孩的眼前豁然变得开朗起来。
在女孩的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广袤而平坦的原野,如水的月光洒在地上,将原野映成了淡淡的银色,女孩回过头,自己身后的森林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微凉的夜风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吹来,直直地扑在女孩的脸上,那种凉爽的质感似乎在告诉女孩有关那座森林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蜃楼般的幻影。
女孩收回目光,开始注视周围的风景,在夜风的撩拨下,原野上的草丛如银色的海浪般舞动着,女孩仔细聆听,天地间,似乎有某种无法描述的声音在回荡着。
无法描述,无可描述,一个词汇于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女孩的大脑里。
大音希声。
指引女孩到达这片原野的流萤在女孩面前五六米远的地方盘旋着,似乎有依恋着什么,最终,那微弱的萤火开始逐渐远离女孩,向远空飞去,那是女孩到达不了的夜空深处,那里有无数的星辉闪烁着,像是成千上万的灯盏,指引着那缕微光回家的路。
朋友说,其实,那些被我们所仰望的星辰早已死去,夜空中闪耀的光芒,不过是千万年前它们的记忆。
悲伤是在这一刻开始蔓延的,女孩看着那一缕萤火逐渐熄灭在夜空深处,那一刻,她的心里,似乎有某种东西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空了,失落与悲伤于是很合时宜地填补了女孩心里的空白,在这片荒野上,如燎原的星火般经久不息。
女孩呆呆地望向远空的银河,眼泪在不经意间划过她的侧脸,留下一道微凉的轨迹。突然,一点微弱的火光出现在女孩的视线里,划过荒原的寂静,女孩看见了那萤火,微弱却温暖的颜色,像是多年不见的故人。
晚风拂过旷野,银色的浪潮涌动着,然后,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草丛中缓缓腾空而起,无数的萤光充斥在原野的上空,像一片金色的海。女孩张开双臂,任无数的萤火在自己的身边飞掠而过,随着金色浪潮的愈发巨大,女孩觉得自己心里那缺失的部分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填满、复原、完好如初……
在女孩最后的记忆里,自己置身于那片由无数萤火汇成的金色海洋里,女孩也很惊讶,原本那么惧怕虫子的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自如地在数以千万计的萤火虫中起舞。或许,很多恐惧,不过是起源于人类的怯弱,某一天,当我们真的爱上一个人,所有的爱,都会变成让自己越过高山的勇敢。
女孩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对于女孩来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称不上是一场噩梦,然而,女孩还是醒来了。墙上挂钟还在自顾自地转动着,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正是午夜,
此刻,正是盛夏之末,即便是午夜时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某种灼热的气浪,女孩随手从床边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开关,于是,房间角落的立式空调开始持续地吐出冰凉的冷气。
女孩看向窗外的夜空,然而,她没有找到哪怕一颗星星,女孩生活在钢铁与水泥浇铸而成的都市丛林,每天,空气中充斥的永远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汽油燃烧的味道,女孩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星空,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星空,所有有关星星的记忆,不过是童话故事里记载的小小桥段罢了。
随着城市近乎毫无限制的扩大,越来越多的生物开始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或许,有一天,女孩也会忘记那片被萤火汇成的金色海浪,有一天,不会再有成片的荒草在季夏三月化为流萤。
那时,当人类终于成功地将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七月流火的夜晚,当微凉的晚风再次君临大地,看着漆然如墨的苍穹,是否,会有隐隐的孤单?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正是玲珑,却殡葬了飞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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