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扰扰里，多少人擦肩而过，渐行渐远的是季节，也是年华。什么悲喜得失，占不了日子全部，问一声八月，你好！
——题记
晨间，清凉。
院门外，三缸莲花摇曳着碧绿的裙，用手掬上一捧水，莲叶上滴滴闪亮，叫人欢喜。
某天，腾讯说说的话题提示是这样一句话：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心灵，总得有一样在路上。闻之恍然似有所悟。年来在路上的次数显多，安静下来阅读的时光稀少，不自觉来回折腾的缘由，难道就是这一句“总得有一样在路上”？
去过一些地方，回来后对终点的景致常常模糊，再美的风景也就是相逢时的那一声感叹，转过身来，只觉那一帘美景如一滴墨水滴在生宣上，浅浅洇开。过了一些时日，再次回想，恍如隔世一般，对曾经的风景产生一种虚幻感，而留在脑海里的，总是一些琐碎的片段，似乎只有在路上的细节，才能让我捕捉到一些真实感。
比如，这个八月的长岛之旅。记得出发那天的天气。天空中的云朵与骤然落下的雨滴。高速路在宽阔的后视镜里不断绵延向后。斜倚车窗望着窗外的孩子。一言不发控着方向盘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剥着莲蓬吃着莲子的我。CD里一集接一集播讲着《天龙八部》。傍晚时候，到了传说中那个八仙过海的地方。咸湿的空气，山寨版的假日酒店，十五元一盘的土豆丝，六块钱一只的包子。然后是嘈杂的码头，漫长的等待，广播里的大风停航预报。车子一辆接一辆开到船上时浓烈的汽油味。海鸥低低飞过，烟雨灰蒙的海面，一批批涌来又涌去的游客……
长岛海岸的艳丽花朵，漫山的白色风车。渔家的红房子，门前的无花果，青青的柿子树。上山的路边一片玉米地，红缨低垂的玉米。地上东奔西走的大蚂蚁，草丛中肥胖的蝈蝈。勤快能干的渔家女主人，女主人满脸伤疤的儿子和他乖巧沉默的小女友。满桌子的海鲜扇贝，味道差不多，形状大不同。知道了鲍鱼原来不是鱼，也是贝类。
美丽的海岛风光就是一张张流动的照片，忽略。定格的依然是细节，艳阳下那些细碎的小阴影，一些瞬间的小心思。记得正午的妈祖庙，昏昏欲睡的管理员。院子里新剪的草坪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我像羊一样悄悄地使劲嗅一嗅。长长的夏日蝉声，漆色斑驳的大殿。
皎洁的月牙湾，留在最后去畅游。刚至海边，却下起大雨，一场惊天动地酣畅淋漓的雨。孩子嘟着嘴离开，大人吃下最后一顿海鲜大餐，返程。前一天捉了整个下午的螃蟹和海星全部死掉了。渔家女主人儿子脸上的疤痕已经褪去，换上了新生的皮肤，他深情地伸出手去摸小女友光洁的脸。八月就是这样，一些东西在消亡，一些东西在生长。
西藏，地球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接近天国，接近理想，更接近真实。
每一个生活在尘世中的人，都被世俗的纷扰所羁绊，不能快乐，不能自由。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或者打败它，或者臣服它，或者逃离它。这里无疑是一个逃离尘世最优秀的选择，几天的宁静虽然不能换你一生不受困扰，但你却会因为看清生命的形状，变得更加坚强。
人是需要信仰的，这种信仰可以是宗教，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你自己虚幻出来的什么。信仰是一种力量，像是一双大手，在你陷入泥泞的时候拉你一把，在你胆怯前进的时候在背后推你一下，在你踏进罪恶的深渊之时拉你出来，在你孤独无助的时候抱你入怀，我不算个虔诚的佛徒，我不能“四大皆空”，但我却坚信因果轮回与善有善报，这就是我的信仰。
而西藏是一个让你寻找到自己信仰的地方，如果你带着你的信仰而来，那么你会更加坚定，如果你茫然无措而来，那么你一定会找到方向。
那一天，我带着我的信仰和简单的行装，沿着心灵的轨道虔诚而去，为那扬起的经幡，也为心中那温暖的一抹阳光。
很简单，只是一些稍微厚的衣服和一双舒服的鞋，我在路上写了给家人的平安信，不是因为畏惧前途的险恶，这是我一直的想法，却没有勇气提笔，怕开始两个字便败下阵来，但这次，我心情平静地写完了这封留给家人和自己的信。
那一刻我的心情十分平静，清晰地想着过往和未来，不喜不悲，字在笔尖顺畅地流出，撒在路上。这里，还有一个让我心头柔软的原因，那便是仓央嘉措。佛法和爱情，“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未曾来到这里，我已经爱上他，清规戒律的修行和情感丰富的内心，两者的矛盾，成就了他的一生。这样的一生，不知该如何定义，成功和失败是苍白无力的，在那段生命的修行面前，不值一提，也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悟到存在的意义。
夜幕下，雪地上一行行的脚印，从布达拉宫到帕廓街，那是芸芸众生生命的痕迹。
想她想的放不下，
如果这样去修法，
在今生此世，
就会成佛了吧！
诗中的禅，禅中的诗，山顶的仓央嘉措，山下的玛吉阿米，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是一条“天路”，带我们走近天堂，如果你的心不诚，则看不到最真实的世界，尤其是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很多人从世界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是行走在人世间的灵魂，每个人都曾经“心怀鬼胎”，来这里的目的，也不尽相同。
有人为了朝圣，有人为了寻找，有人为了景色，有人为了美食，有人为了邂逅，有人为了洗涤灵魂……这其中，我必定不是最虔诚的朝圣者。很多人从千里之外赶来，用最原始却最虔诚的三拜九叩一路丈量过来，用肉体去丈量灵魂的长度，他们在祈祷，在感恩，在偿还心债。
世上到底有没有神我不知道，却知道支撑着人们的是自己的内心，修行也便是修心，金色的经筒转动的时候，我便顿悟，指尖触碰的是整个世界。
这里的海拔很高，天却没有因此变得很低，但云却是真的近了。也许困在城市里太久了，不经意的一个仰望，只是蓝天和白云，便让我醉了。我搞不清自己是缺氧还是真的恍惚了，心就这样被朵朵云包裹住，身体变轻，缓缓地飘起来。很静，耳边只有风吹动经幡的声音，像是诵经。我被阳光晃得不敢睁开眼睛，却真实地感觉到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变成金黄色，世界就剩下我自己，在半空中，随着经幡飘远。
这里的一方一土皆是圣土，容你停泊修行，你可以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为你停止。没有人管束，却没人敢亵渎，大家心中都充满了敬畏，这是西藏这个名字的力量。
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地方心生的向往，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别人的讲述，也可能是一张偶然映入眼帘的照片，记不清了。只记得许久之前便开始了这份“念念不忘”。此刻当它真实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像个求爱的孩子，顾不得羞涩，只想扑进它的怀抱，轻轻告诉它我的思念有多苦，想念有多浓。
若不相见，怎会相恋；若不相识，怎会难舍难分！
我想找寻的、想验证的东西，变得不知所终，被来来往往的人的面容所吸引，那是一种恬静的安详，像是与世无争，不，更像是洗尽铅华后的泰然。除了脚印我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照片我也什么都没带走，像是其他人与这里的约定一样。
这里有着丰富的色彩，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天是这种蓝色，不是你用电脑的几个色板便可以调出来的颜色，墙是雪白的，与天上的云、远处的山一样的颜色，建筑却有着明亮鲜艳的颜色。
还有那美丽的格桑花，在歌曲中被无数次赞美。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八瓣的格桑花会带给人幸福，在春夏之际，被派来带给人们生活的甜蜜。它们散落在这片神藏区的寺庙像是这个城市的图腾，是它的标志。大大小小的寺庙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散落在拉萨的各处，哲蚌寺、甘丹寺和色拉寺被称为拉萨的三大寺庙，因各自的特色吸引着天南海北的游客前来膜拜。
作为其中之一的色拉寺，是我今天出发的目标。
色拉寺在拉萨的北郊区，全称叫“色拉大乘洲”，藏语的意思是“野玫瑰”。传说早期的色拉寺周围长满了野玫瑰，这里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主寺之一，它之所以十分出名，是因为这里的两个关键词“辩经”和“天葬”。
色拉寺更像是一所藏传佛教的大学，培养着一代又一代优秀的僧侣，继承着前辈的精神财富，在这条信仰的路上继续前行，普度众生。这也是年轻一代僧侣晋级的一个必经之路。色拉寺同样有着鲜明的色彩，明媚的黄墙，鲜艳的红墙，纯净的白墙。色彩的对比让这里更有生活的气息，笔直平坦的石路不知会带你去什么地方，你只要跟随着，便可能在一个转角或者一个仰望之间，邂逅神灵。
一条笔直宽阔的缓道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用它一直以来的姿态，迎接着每一位踏上来的人。平顶的建筑是这个寺庙的特色，房屋都是由土石搭建起来的，用白色和红色装饰，使空间看起来很整洁宽敞。
寺庙中大大小小的札仓有很多，每扇门后都像藏着一个秘密，里面的每样东西都在那里安静地诉说，听时间流过。除了周末以外的每天下午三点，这里都会举行辩经活动。这是他们一种特殊的学习方法，每个寺庙的形式和特点不同，各有特色。我特意选了一个晴朗的下午前来，想亲自看一看这个佛经的“辩论”。
时间将近之时，几十位喇嘛身着臧红色的露肩喇嘛服，陆续赶到这片空地上。空地上铺满了石子，他们三五分群的落地而坐。当我还在好奇如何开始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辩经开始了。
大家表情严肃，用我听不懂的话在大声讨论着，不时地舞动手中的念珠，或撩起自己的藏袍，动作夸张，情绪激动，偶尔还会发出一声大叫。
旁边的人告诉我，每个动作都有特定的含义，代表着认同或者不认同对方的说法，而刚才的鼓掌也有着很深含义的，其一，寓意着一个巴掌拍不响，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糅合的产物，都不能独立存在；其二，代表着世事无常，短暂的声音转瞬即逝，难以回头；其三，声音是给对方提醒，引起大家的注意。
这里的一切都是有着佛经含义的，更像是生活哲理的展示，虽然他们讨论的内容我无法透彻领悟，但是现场的气氛却让我印象深刻。就像那个经典的问题：“白马是否是白色？”喇嘛给的回答很可能是：因为白马是马，而不是一种颜色……这就是佛的思维。
世间的事，错综复杂，也许不能在一争一辩中得到答案，所以人不能活的如佛那样洒脱透明。这样一场活动几乎全部都是僧人参加的，除了众多的游客前来看个“新鲜”，很多本地人也会过来聆听，还有很多人带了婴儿。据说这可以带来吉祥，也可以很早接触佛法，也许能开开慧根。
大家围绕着辩经的喇嘛们，散落地坐在院子里，时间就慢慢地过去，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也似乎十分充实。
结束之后，人们纷纷散去，我前面几位老妇慢慢地走着，手中提着酥油桶，边走边唱。她们来为庙里的酥油灯添加新的酥油，让希望的火焰一直燃烧。
在寺里漫步，会经常看到一些猫狗，看样子是流浪的，喇嘛们会给它们吃的东西，并不驱赶。所以它们在这里生活得怡然自得，趴在墙根下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的猫都成了我羡慕的对象。
寺庙附近有很多卖东西的藏族人，我被一个老妇人卖的奶渣吸引了，那是白色的小方块，像牛奶做的方糖。她用熟练的汉语告诉我一串2元钱，足有二十多块，我买了两串，含在嘴里，可以含好久，这么一串奶渣，伴随了我接下来的大部分行程，回忆起来，都是奶香的味道。
路上遇到了一个玛尼堆，被堆放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硕大的牛头骨，空洞的眼睛看着来往的人群。一位老乡捡起一块小石子，充满尊敬地把它贴在额头，默念着，然后放在了石堆上，想必这硕高的玛尼堆就是被无数行人用祈祷筑起来的，承载了多少年来人民的心愿和祝福。
每个人心中都有想要祝福的人、想要祈祷的事，也许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信仰会是一种好的寄托。我也挑了一枚小小的“寄托”，放在额头，祈祷着，传承着……
我走向远方了，你还是安静的，安静就是你的力量。虽然你凝聚着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我知道你还在注视着我离开的背影，虽然我没有回头，没有眷恋！
二 .
清晨艳丽的阳光，如同一位娇美的少女，向我热情地介绍她身下的这片大地。我亦是毫不客气，透过车窗贪婪地饱览着阳光下的藏地风光。而我的前方，是人间的灵湖——纳木错。
公路两旁，不时会有牛羊经过，它们整日悠闲地在这片阔野游走，它们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像我这样的旅行者，只是个过客。在途经那根拉山口的时候，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让车上的游客拍照留念。那根拉山口海拔5190米，所以，这的确值得纪念。人生，难以有几次到达这样的高地。
刚开车门，一股凛冽的气流扑面而来，足以见得“高处不胜寒”。山口有石碑，许多人在这里留影。而此时我的目光，已经透过了山口，飘向了纳木错。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澄净的湖水。远远望去，恍若仙境。我心中的期待，便更增几分。
来之前，已经对纳木错做过一些了解。纳木错意为神湖，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海拔有4700多米，这里也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佛教中有马年转山、羊年转湖、猴年转森林之说，所以，每到羊年，都会有大批的信徒前来转湖，寻求灵魂的超度。虽然我不是信徒，但我相信，这一遭走完，神湖的水，一定会浸润我的生命。
因为打算在这里停留一天，所以到了扎西岛上，便先找好了住的地方。这里几乎都是板房，住宿不贵，几十元一晚，条件一般，吃的东西却很贵。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心中的兴奋，放好行囊，我便随着众多旅行者的脚步，走向了神圣的纳木错。
纳木错的美，有一种大气和婉丽。湖面宽阔，湖水湛蓝，会让你恍惚，觉得它就是蓝天。看惯了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眼前这一切，美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海拔高的缘故，所以许多人来到这都要吸氧，而我平日里经常健身，所以感觉还好。更是因为受着眼前的美景的吸引，已让我忽略了身体的微微不适。顾不得那么多，我痴迷地饱览这眼前的一切。
那一抹平静的蓝色，温柔地依靠着唐古拉山脉，云雾为山脉遮上了流动的面纱，所以，很难见到其完整的面貌，这也更添了一种神秘的美。有时候，厚厚的云层会轻轻地压下来，亲吻美丽的湖水。水天相接，这不就是仙境吗？
我沿着岸边，静静地走着，放慢步子，放慢心绪。任凭微风裹挟着灵湖潮湿的气息，向我涌来。我不时地会去捡拾一些漂亮的石子，留作纪念。岸边的小花，寂静地绽放着，如同朝圣者一般，虔诚地守着灵湖。一些鸥鸟，在面上飞翔，它们是这里的精灵，在这片天堂里自由地舞蹈。
下午的时候，风变强了。大朵大朵的浪花，拍打着湖岸的沙石。站在水边，整个世界都仿佛都开始荡漾起来。我裹紧了衣服，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拿起相机，记录那灵动的美。
黄昏，太阳慵懒地滑下山去。夕阳倾斜在湖面上，神圣中又添了诗意。鸥鸟也渐渐栖落，礁石更添了凝重。神圣的纳木错和我们这些过客，一起迎接庄严的黑夜。
夜晚的纳木错非常冷，不过这对我这样一个北方姑娘来说倒不算什么，再加上之前充足的准备，这寒冷并没有给我带来困扰。不过，倒是那些要零钱和糖果的孩子，让我吓了一跳。当两个孩子向我走了讨要零钱的时候，没多想给了他们一些零钱。看见那两个孩子满足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很温馨。而不幸的是，不一会儿的工夫，一大群孩子都向我跑来。我尴尬得知所从，还好一位好心的游客帮我解围。他告诉我，在这里，单独的女孩子常常会成为孩子们讨要的对象。他还告诉我，当年轻的藏民来推销商品的时候，只要说明不要，就不会被纠缠。经历了这个小插曲，我便多了份戒心，也少了不少麻烦。
当我仰起头，望向天空时，却又猛地被震撼了。天上的繁星，明亮地闪烁着，一眨一眨的，像无数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上。当灰霾笼罩城市，我已经忘记了仰望天空。蓝天，对像我一样的许多人来说，已经是奢侈，而灿烂的星空，更是我很久都没见过的风景。儿时数星星的快乐回忆，都在这纳木错的星辉里渐渐苏醒。
这一整天，纳木错时时刻刻都在触动着我的心。我知道，这片纯净的世界，会永远烙印在我的回忆中。在不绝于耳的犬吠声中，我在旅馆里轻轻睡下。定好闹钟，等待黎明时，看一看纳木错的日出。
黎明，风儿一过，吹走了夜幕，吹走了云朵，吹醒了太阳。我睡了几小时后，便早早地来到纳木错，等待一场日出。在我到达岸边时，已经有许多人等在那里了。于是，一群陌生的人，在这神湖岸边，共同等待这神圣的时刻。
当温暖的太阳，一点点地升起来。当灿烂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已经形容不出心中的震撼，仿佛灵魂都被照得透亮。身边的快门声不时地响起，而我却在这宏大的景象中惊住了。一幅巨大的纳木错日出的图腾，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一刹，我将永生难忘。
远处，牦牛队已经缓缓地走上了小路，等待迎接游客。野鸭与鸥鸟随处停留，等待新一天里的新故事。而我，也将告别这里湛蓝的湖水和澄净的天空，走向下一段风景。
三.
因了一颗文艺之心，骨子里竟多了些许诗意，所以见到“囊”字的时候，一下子倾了心。
只是觉得美，就这么简单——中国的汉字真的是艺术。都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在我看来，中国的文字是——一字一草木，一字一春秋。所以在浩瀚的文字里，愿撷一个汉字为舟，看天如水，看水如烟，然后撑起兰桨，渔歌浅唱，泊向远方。
“囊”字是精致的。曾在一位书法家的房间里，于一轴行云流水的笔墨间，寻到了这个字。也不费劲，亦非刻意，只是一眼望向了书法，“囊”字顷刻间便盛放了——于青青草色中嫣然盛放，有美一朵，兀自芬芳。所以一下子看见了，仿佛在看到的那一刻，听到了幽微的、若有若无的一声，花开的声音。
这一轴书法真是美，笔墨皴染处，城春草木深。题的跋亦妙，不经意间，云淡风轻。之所以喜欢，是因了轴上的作品，是一首词——《锦香囊》，心头一下子漾起微澜，我心古井水，在这一刻，不再波澜誓不起了。
对“囊”字是真爱，因了香字，更爱了。一个“囊”字，是蚕丝织成的一段锦，是天上的云霞，是仙子身上轻轻披着的薄薄的轻纱，超然于世外，不食人间烟火。因了“香”字便不一样了，格变了，气场也变了——不再超然脱俗，而是有了人世的味道。以前只可远观，现在，可以近看了。
是香酥酥、软绵绵的，这就是香囊。
看过一个香囊，为女子的饰物，女子通诗词，习书画，一袭汉服在身，仿佛出世仙子。腰间有香囊，囊上绣鸳鸯——艳粉粉的香囊之上，一对鸳鸯交颈，戏水于烟波之间。囊上有柳，有荷，柳是青青柳，荷是尖尖角，偶有几朵青莲盛放开来，在一叶轻舟之侧，任清风拂过花香。
这样的女子是精致的，懂得生活之美。女子开了一间汉服店，在似锦南国里，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是极为艳羡的。女子说：“我的客人不多，所以在闲暇的日子里，自己设计，自己缝纫，在一间小小的雅舍里，绣出属于自己的天上与人间。”
我问女子，“香囊里放了些什么”？女子抿嘴浅笑，道：“什么都可以，春时桃花，夏时荷花，秋时桂花，冬时梅花……全是自行零落的。时常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将之拾来，然后晾干，最后一瓣一瓣轻轻地、细致地攘入囊中，如雕镂一块美玉，不敢大意分毫。”
女子说：“所以养成了习惯，现在啊，香囊是贴身带着的，时不时嗅上一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烦恼啊，浮躁啊，全在香气中烟消云散，就连似水的光阴，也在如许香气中云淡风轻了。”女子末了，还拿出香囊在我眼前晃了一晃，随即系在腰上，俏皮得可爱。
我也忍俊不禁起来，心中对这个女子愈加倾敬了，也难怪读她的诗词，总有一缕清气扑面而来，教人凝神静气，如饮香茗。
在作家李娟的文字里，邂逅这样一段文字：“穿美丽的衣服适宜做些雅致和有情趣的事，去水边品茗，月下听琴，或花间对酌，雪中赏梅。可是还是时常将它收进衣柜，挂上一个装满花瓣的香囊，让它独自馥郁而芬芳。”文字中的女子，写的应是这个南国烟雨里，于无人处绣鸳鸯的女子了。
四.
这一轴书法，如雾中山，如山中水，如水上云，如云上月，此刻静静地斜挂在白墙上，更似一枝寒梅，从墙角旁逸斜出。
在天地之间。还记得他的诗吗？“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他是一只画眉鸟，柳梢头，在竹风里，来兮归去，好不洒然。
亦记得他的《玉楼春》，早在初识诗词的时候，便已爱得不要不要了，尽管那时候什么也不晓，只是觉得美，却已足够了。词云：“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不禁忆起元好问的名句，在《摸鱼儿》中，元好问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在爱情这场烟雨里，每个人都是雾里探花，水中看月。又想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样的句子，一下子对“情痴”这个词语，有了更多的理解。
词是欧阳修写的，这个“平生为爱西湖好，来拥朱轮，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的男子，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风流人物。他在《锦香囊》中如是写道：“一寸相思无著处，甚夜长难度。灯花前、几转寒更，桐叶上、数声秋雨。真个此心终难负，况少年情绪。已交共、春茧缠绵，终不学、钿筝移柱。”
不知是什么时候写的，大抵是欧阳修年少的时候吧。这首作品，并不是欧阳修最优秀的作品，连中上亦算不上，但是对于美，永远没有优秀一说，美是什么？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是静如止水的心灵上，泛起的一丝丝细微的涟漪。有了共鸣了，这首诗词啊，便也美出花来了。
一寸相思无著处，甚夜长难度——一下子倾了心，一下子共鸣了，这样的情感，谁人没有过？还记得怦然心动的感觉吗？遇上一个女子，一下子心仪了，在似水流年里想要遇到的如花美眷，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于是躲在某个幽僻的角落里，痴痴地看，傻傻地看，偷偷地看，静静地看，就那么一直看着，直至女子起身了，走远了，才悠悠地跟了上去，若不顺路，便叹着气回家，心中满是不舍。
也只有这时候，才明白辗转反侧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了。歌手黄安在《明明知相思苦》中唱道：“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为你牵肠挂肚，经过几许细思量，宁愿承受这痛苦……”元曲《蟾宫曲》也有这样的句子：“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这大抵亦是欧阳修当时的心境吧。
于是相思难捱，于是度日如年。孤灯孑影，秋雨寒更……整个夜晚孤零零、冷清清的，这个情不知所起的少年，还用问一往情深深几许吗？怕是已然此心不负，心心念念里全是她了。
所以百无聊赖时，灯花前静坐，秋雨里远望，甚至开始臆想了。臆想这件事真是美，本已愁容惨淡的男子，竟然有了一丝笑意，轻轻翘起的嘴角上，怕是挂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期冀和憧憬。
脑海中的场景应是这样的吧：与佳人相伴，看花开庭前，听风递幽香，最好与心仪的女子一起，一人吹箫，一人起舞，古筝悠扬处，春蚕织缠绵…少年欧阳修原来也有过这样的风月，记忆中的欧阳修，并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不好吗？当然不是！这样的欧阳修，是有血有肉的，是苍茫人生里的，那一段浅绿与深红。
因为年少轻狂过，所以后来的日子，便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关于欧阳修，印象最深的，竟是他的字和号。关于他的介绍，是这么写的：“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北宋文学家、史学家。庐陵人。”一下子记住了，同时亦对六一居士这个名字，起了好奇之心。
什么是六一？
在自传中，欧阳修为我解了惑。《六一居士传》里，有这样一段文字：“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一下子笑出声来，这般诙谐，非旷达者不能如此。
对醉翁这个名字，亦是兴趣十足。
其实更喜醉翁这个名字，一个“醉”字，让人慨叹良多。李白诗云：“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又有诗云：“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还有诗云：“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桃李如旧识，倾花向我开。”李白是醉侠，骨子里透出来的，是飘逸之气，仿佛千里快哉风，一去而无迹。
欧阳修不一样，一个“醉”字一个“翁”字，简直勾勒了他的一生。他在宦海中沉沉浮浮，在人生中起起落落，得意过，失意过，悲喜过，茫然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确实已然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如今白了头，成了翁，甘心一醉，至死方休。
在网络上读到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印象特别深刻：“风一吹，人就散了。”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了晚年的欧阳修，早已被坎坷磨尽了棱角现在的他，玉润了，通透了，豁达了，也就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所以《醉翁亭记》里的欧阳修，一下子入了心，成了我心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每一次品读这篇文字，心中总有清风明月，伴我燕舞莺歌。
所以读到《锦香囊》时，心中悲欣交集起来。少年时的欧阳修，在浅绿与深红里，寻到了自己的花朵与芬芳。情痴的种子早已种在了他的骨子里，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却衷心地觉得，爱情的花朵，应该在几度相思后，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想起《锁麟囊》来，最喜听程砚秋先生的曲子了。
京剧《锁麟囊》里，有一段唱词是这样唱的：“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不是我无故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啊，手未操……”一下子与宋词《锦香囊》不谋而合，且趁而今青春好，睡足荼蘼梦亦香。
听一段是不够的，最好从头至尾，将《锁麟囊》听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看薛湘灵如何何处悲声破寂寥，如何收了余恨免娇嗔。
睡袖无端几折香，有人丹脸可占霜，半窗月印梅犹瘦，一律瓶笙夜正长，情艳艳，酒狂狂，小屏谁与画鸳鸯，解衣恰恨敲金钏，惊起春风傍枕囊。雪小禅说：“唐诗宋词里的怅怅然全体会了，心里的绝望如灰，脸上憔悴得不像样子了，可是，眼里却是闪着金一样的光芒，锦心绣口，说什么全是这个人，三句话离不了他，大概是爱疯了才会这样。”
愿做那个锦心绣口人，于夕阳西下时，杨柳深深处，将如烟往事诗词一般攘入囊中，听那个唱曲之人，把古今风月事，吟作《玉楼春》上春。
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纳言是女子，文笔极为简劲、敏锐、犀利。“清”取自其家族姓氏“清原”，“少纳言”则为宫中官职。她出身于书香门第，温文尔雅，贤淑有才，汉学修养尤其深厚，与当时的紫式部、和泉式部并称平安时代的“王朝文学三才媛”。
我求学时读过村上春树、渡边淳一、夏目漱石、永井荷风，但都因年少心气浮，囫囵吞枣，对书中物事不甚了了，只觉耽美固然耽美，留存印象却少之又少。于是喜欢的心境中也就夹杂着些微的遗憾。如今读《枕草子》，感觉就不同了，能静下心来慢慢读。读着读着，似有一股股清新之风拂过我的心田。又之前在读周作人小品，极喜欢周氏文风。此书恰亦为其所译，顿倍感喜悦。
何为“枕草子”？查阅相关资料，知《枕草子》亦可书为《枕草纸》。这个书名并不是作者所提，而是后人自提，事实上枕草子只是普通的名词，草子系指卷子或者册子，枕草子大概是用了谐音吧。而“枕”字，有人把它同“枕词”（和歌中一种固定的修饰词，大多是五个音，类似英语的epithet）联系起来，认为是“枕词的草子”；也有人认为“枕”字有“枕边”的意思，这样《枕草子》就相当于个人放在枕边的随手的记录或是放在枕边随意翻阅的笔记。但不管怎样，对照内容来看，认为《枕草子》是个人的随笔、杂感、笔记、手记之类，大抵是妥当的。
《枕草子》共收录了三百多篇文，篇幅都不长，有的甚至只有几句话。文字也很随性、平直，没有故作深奥，没有跌听，什么也不用说，就感觉很美好。这是我读《枕草子》时常常在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
在清少纳言看来，凡是人的讲话，或是四季的时节里，有什么有情味的、有意思的事，都要听了记在心里，哪怕是草木虫鸟，也一点都不能看轻的。所以，在她的笔下，四季天香、山川草木、花鸟虫鱼、身边琐物，以及男女之情、赏心悦目之事、个人好恶之性、公众节会之事等等都那么有滋有味。即便是那些“不快意”“煞风景”的事，经她一写，读来也趣味横生。
在《四时的情趣》中，清少纳言写道：“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渐渐发白的山顶，有点亮了起来，紫色的云彩微细的横在那里。夏天是夜里。有月亮的时候，这是不必说了，就是暗夜，有萤火到处飞着。那时候连下雨也有意思……”这些都是寻常琐碎的事物，往往被我们忽视。而清少纳言感觉敏锐，心细如丝，善于捕捉自然界中不经意间转瞬即逝的美，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充满美感和意趣的画卷，令人心动不已。
清少纳言写可憎的事，她说，瞌睡了想要睡觉，蚊子发出细细的声音，好像是报名似的，在脸边飞舞。身子虽然是小，两翅膀的风却也相当大的哩。这样的叙述，俗中带雅，风趣率真，读之令人不觉笑出声来。其实，这些是生活中最细小的部分，但恰恰是最让人觉得能令自己放松的事情。
最喜欢读她写树木的花。她写梅花、樱花、藤花、水晶花、桔子花、梨花、梧桐花、楝树的花……每一种花都有她喜欢的地方。比如素朴的楝树花：“树木的样子虽然是难看，楝树的花却是很有意思的。像是枯槁了的花似的，开着很别致的花，而且一定开在端午节的前后，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爱花的女子一定有着单纯细腻而又柔软的心。所以，才会有说不尽的花语，写不断的花事。
清少纳言对唐诗很精通。像白居易的“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三时云冷多飞雪，二月山寒少有春”等诗句随手拈来，且引用得恰到好处。
宫中的那段日子是清少纳言度过的最好时光。所以，她用大写意手法向我们展示了一千多年前的日本宫廷生活，日本处处和歌，对明月、雪、读经的情怀，以及对雪月花时的情调。透过那些闲适清雅的文字，我们能感觉到她的爱憎喜怒总是鲜明而不失含蓄，所下判断，几乎无不是以本能和悟性托出。如此真性情的书写，在那个时代的确难得，更何况出自一个小女人之手，不得不让人佩服。
想起日本著名俳句诗人松尾芭蕉的“牵牛花，一朵深渊色”。日本俳句里，说蓝色为深渊色。短短几个字就将一朵蓝色牵牛花描述得柔软而极致，那么幽蓝，那么寂静。这种美感恰如我读《枕草子》。轻轻合上书页，意犹未尽，只觉雨后的清风拂过脸庞，一朵深渊色盛开在心间。
五.
进入七月的尾声，天气便一日似一日地凉快。傍晚给露台上的一盆盆花浇水时，已经不像夏天那般燥热难耐，抬手低头的刹那间，竟有丝丝清凉的晚风拂过脸颊，让人感觉说不出来地舒适和平静。
经过一个夏天，肉肉们死了一大半，从一开始的心痛到慢慢接受，发誓秋天再入、重养，便不再对那几个架子上空空的盆伤感了。
也有熬过来的，比如这盆子持莲华。
当看到盆里延展了很大一片的子持侧芽，内心着实欣喜了一阵。秋天是子持的生长季，它这算是苏醒过来要开始疯长了。
就像它如此美好的名字一样，景天科瓦松属子持莲华的株型，也是美得让人爱不释手。特别喜爱莲花状多肉，对最典型的观音莲，也是养了很大一盆，一朵朵莲座形模样，挤挤挨挨在一起，好似一个个温婉秀美的女子，又带着禅意，让人宁静。
比起观音莲，子持的株型更小巧玲珑，叶片更薄嫩柔软，这是从外观上说的；如果从内在气质上说，子持是小鸟依人、小家碧玉型的，娇柔到让人我见犹怜。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花友青家见到它养的一盆子持，简直是人间尤物，青把子持最美的状态养了出来。子持最美的状态，不是满盆皆是八爪鱼般侧芽丛生，而是一朵朵矜持而柔婉地各自依地而生，像一朵朵饱满却不怒放的小小莲花，少了张扬跋扈，多了低敛、宁静。
无论论经验还是对子持的挚爱，青在花友圈里，算是骨灰级元老。她掌握了子持最恰当的饲养养法：光照充足、适当控水。在种花圈子里，青是一个神奇人物，总能让她手下的花花草草服服帖帖按她心下的希望生长，她也知道怎样才是花草最曼妙的姿态。这是青多年摸索的经验，也缘自青的用心、不随便。
青从她另外的盆里挖了一捧送我。很快这一捧子持在我家也发了一大盆，只是我没有青养得那样精致。春夏秋冬，基本就将它们放在北露台铁架子上露天养，任雨灌风打，子持们一朵朵随季节舒展、缩紧，再舒展、缩紧，但总会在你似乎对它们无有期待的时候，绿绿嫩嫩意外地在你眼皮下出现一片惊喜。
子持是夏种型多肉，冬天是它的休眠期，这个时候的它像百变女孩，在秋天时舒展的所有绿叶突然奇幻地不见了。再仔细看时，它早已像山地玫瑰一样，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朵朵很有趣的小包心菜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子持这是没了精气，要被冻死了。其实不然，子持极耐寒，霜也冻不死它呢！它只是顺了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耐过冬天的萧瑟和酷寒，等春天一到，所有包裹起来的叶，便集体苏醒一般，齐刷刷地全部打开，而且侧芽不断地长出，整整一盆春意盎然啊！原产于日本北海道的子持莲华，就像日本一位博士牧野富太郎给它的命名寓意：“子持ち（こもち）”意为“有孩子”，“莲华（れんか）”意为莲花。这些看上去张牙舞爪的侧芽，也是子持莲华的一大特色。而且这些长出的侧芽碰地就会发根、群生，其萌发力，跟落地生根可有得一拼。
我经常会在植物面前生出自己既无知又渺小的感慨。真的！且不说浩渺的大自然有多少神奇我们没有见证、领略到，就是我这小小的园子里这几盆寻常普通的植物，就足以时时让我喟叹。
据说子持也会开花，而且开得很生猛，开一串和瓦松一样的大柱子花，还有香气，能招蜂引蝶。
但我的另一花友山水告诉我：“千万不要让子持开花啊！一开花就死。”
芳香的往事。
那天，我们说着说着话，一转身，一侧脸，就蓦然看到了身边栅栏上盛开着的花儿，一朵一朵，或红或粉，花的大小正好可以用手指托起，那时，有迷离的灯影，有微微的风儿。这攀援而来的花，是如何迤逦着来到那个夏天来到我们的相识里的？我一直搞不懂，只是在那一瞬，心里滋生起一种陌生的感觉，在那花里，我想留住温暖的眼神轻柔的话语，却不知所措。看看你，看看花，轻轻地问：“这叫什么花？”你说：“蔷薇吧。”哦，这就是蔷薇啊。“水晶帘动微风起，一架蔷薇满园香。”这蔷薇花的香味惹得玉人也要挑起水晶帘子来望的啊，玉人在花前，可也生出一份浓浓的情意？
蔷薇，没有玫瑰的热烈奔放、雍容高贵，只是静静地开着，默默地等着。你来，我会攀檐穿墙望着你；你不来，我只是轻轻地喷吐着寂寞和忧伤。读过王尔德的童话故事——夜莺和蔷薇，知道粉红的蔷薇是爱人亲吻时脸上荡出的红晕，那美丽的红蔷薇，是夜莺把身体扎在刺上流出的血染成的，这是用生命的绝唱催开的花朵。蔷薇的颜色总是从外到内由深入浅，这注定是一种需要不断历练不停思念的花朵。由此，蔷薇的花语就代表了爱情和思念。
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我无法说清心底的感情，我只知道，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停止思念。虽然，思念不再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思念不再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思念只是独立小桥风满袖，只是天凉好个秋。抬头走路，低头做事，知道你在忙，一直忙，总在忙，忙得早已忘记那些风花雪月，我乖乖的，不打电话，不去找你。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我未知的世界里，我无法看清你的样子，只是遥想着你的笑声你的身影。我知道，我的思念不会漫过你的堤坝，我只在此中浪淘风簸自天涯。我只是喜欢回味渐行渐远的那个夏天，我只在默默地数着一朵朵花开。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无端地，从一朵蔷薇开始，继而喜欢上了所有的花，特别是缠绕着的藤类植物，喜欢在婉转的花香里寻觅一种柔软的情愫。无端地，喜欢上棉布，棉布上要有碎花点点，要有古朴的盘扣。无端地，喜欢散着长发在风中行走。我试图寻找蔷薇、花朵、棉布和长发之间的联系，然而，始终纠缠不清。有一种感觉由一朵蔷薇慢慢晕染开来，蔓延到生活中蔓延到呼吸之间。当穿着花布衣、散着长发，在风中行走时，仿佛所有的梦境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到眼前身后，围绕着我，浸润着我，于是，我寂然欢喜。
蔷薇花开了，在喧嚣里静静地开了。车来人往，脚步杂沓，尘土飞扬，蔷薇花翻过墙头，绕过栅栏，或在寂静的山野悄然绽开，开放在一个王子的花园里。“从她还是小花苞的时候起，照看她的就是他。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小心翼翼地从绿色的房间里探出头，欣喜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他。他脉脉地笑着望着她。在凝视他的刹那，从他的眼神里，她明白了，她的一生都是属于他的。”在看过你的眼神之后，我才懂得了王子的眼晴好的日子，我穿上飘逸的中式夏装，照着镜子，旋转一个圈，把唇彩小心翼翼地涂在唇上，提上软软的布手袋，去蔷薇花下，不停地拍照，陶醉地仰着脸的，深情地俯首的，回眸一笑的，静静等待的，一张又一张，心底的喜悦也是这般千姿百态啊。花开总会有花落，但留在照片里的花就会一直缤纷在记忆里。年华如水，我会老去，但我想把年轻的身影留下。心情总有阴晴，思念总有酸甜，但我想把此时的好心情留下。那花开得真好，浓淡相宜；天气真好，不冷不热；阳光真好，与花影阴阳相生。蜜蜂在花间嗡嗡地飞来飞去，我轻轻摘下一朵花，歪着头，别在发际，当我们垂垂老矣，我依然会妆罢低头问，宝贝，你是否还记得我当年模样？
蔷薇花，是东方天空里的朝霞。我相信，每个黎明，都有蔷薇花开；每一次含笑，都有相遇的惊奇。你甜蜜地笑了，又幽幽地哭了，无限神往又失魂落魄的，道不尽心中万千心事，于是，你的心里就开出了不同姿态的花，从夜晚，开到黎明，从墙角，伸到天边。
亲爱的，我刚从室外回来，园子里的花朵上那亮晶晶的露珠还在我的心尖儿上颤动呢。坐下来，拿起钢笔，随意写着什么，流畅的笔迹一定还带着花的芳香呢，我难以抑制心里的欢喜，于是悄悄向你倾诉。
钢笔沉甸甸的，笔尖你也为我磨过一些时
日，腾转挪移都格外流畅。看着你旋转着笔帽，灌水，拧好，想着你握笔的瞬间我的影像在你的脑海倏忽而过，不觉动容，无语。我所要的，也就是在平常日子里的一点牵念啊。
记不清有多少年不用钢笔写字了，握在手里，一种久违的亲切感随之而来，蓝墨水晕染着的青葱少年仿佛就在转身之前。大概有20年了吧，贪恋圆珠笔碳素笔的方便快捷，因而拒绝了与钢笔的相依相亲。用钢笔随手写下几句话，才陡然发觉，几十年来一直用碳素笔写出的字是多么呆板干枯，而用钢笔写字，即使是一时的沉思与想象，一点迟疑与慌乱，都会在钢笔水的浓淡与笔尖粗细的摇曳中留下痕迹。看着一个个浓淡相宜的钢笔字，每个字都仿佛有了生命，就像那些盛开着的花儿。
我的思绪自然就切换到院子里那些千娇百媚的月季花了。
远远望去，那盛开着月季的园子，简直是一片起伏的花海。粉色的居多，也有深红、玫紫或者嫩黄的，分不清一朵一朵，只是那么姹紫嫣红着一片，让人直想沉醉在凝望与遐想之中，又不由自主地凑近了看，走进了瞧。那一朵一朵的花，你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本以为是粉色的，可那粉色如着了胭脂的桃腮，是渐变着的，外围稍浓，渐渐变成浅淡，又在快要淡得近乎洁白时戛然而止，簇拥起细细的金黄的蕊来，惹得一只只蜜蜂忙个不停，嗡嗡叫着，从这朵到那朵。一朵一朵都好像积聚了太多的柔情蜜意，朵朵都开得惊艳迷人，一朵有一朵的妩媚，一朵有一朵的风情。从鼓鼓的萼，到妖娆的瓣，从瓣的背面，到花心，从颜色的深浅浓淡，到花的每一种情态，时时，处处，都似乎在吐露着款款深情。微风阵阵，花儿或歪着头瞅你，或低头絮语，那可爱之态让人不禁琢磨来琢磨去。单瓣的，仿佛是一个个简单而幸福的日子，一句平实而真挚的话语，让人感到生活的温润美好。那重瓣的，层层叠叠，仿佛有着倾吐不完的细密的心事，即使是偶尔看到几朵低垂着落了瓣儿的，也由不得去伤感。夏天，总有开不完的花儿，一朵去了，还有更多的花会开，就像和恋人错过了一句话，总还有更多的日子去表白，只是换个说法，换种开法而已，可以盛放在枝头，仰着脸笑，可以躲在叶子里俏皮着，还可以挤挤挨挨着，一路说着笑着，热烈地开着，一直向前去。走在街上，蓦然回首，也许会在砖瓦之间邂逅它的灿然，有时会在人家的篱笆上看到绵延而去的一架，有时会在仰首之间乍见垂挂纷披的花枝。蔷薇花，不论是浓淡不一的红，还是素白嫩黄，都是小巧玲珑，在你的头顶眼前随风摇曳，望着，望着，总让人以为置身在晴朗的碧空里，满眼是闪亮的彩色繁星，真想轻轻捧在手中，好好看个究竟，那花色是如何过渡得不易察觉，那花蕊是如何吐露着亮晶晶的蜜汁呢？
即使是没有花的路程是一段静好的光阴，春天已经远去，盛夏正悄悄来临，花儿开始隐退，裸露出褐色的种子来，仿佛生命最初的样子，又仿佛是最终的样子。昨日黄花，那些甜蜜的忧伤还萦绕在心头，可那些娇嫩的花瓣却不知凋零何处，寻又无处寻，问又无处问，只是怅然地默对着镜子里的物是人非。曾经，镜子里是一个留着短发的黄毛丫头，人前倔强，镜子里偷哭，那泪，总是热的。如今，常常泪落腮边还没察觉，泪，仿佛是别人的，不知道那泪来自哪里，好像来自一句话，仿佛来自一个梦，又仿佛无根无由。
没事可做，坐在阳光里吧，晒晒麻木的神经，修修杂草丛生的眉毛，有微微的疼，取下一点心事，不几天又会长出来，就不断地拔，要拔到什么时候呢？等胳膊抬不起来，等老眼昏花纤手颤抖再也夹不住一根眉毛。太小太细的就算了吧！看那越拔越多的白发，一拨拉就是一片，越拔越多了，可还是徒劳地想，拔一根少一根吧。
六.
那天在清远，广州的清远——那个黄昏，车子过高速，刚出收费站，我就遇见了那轮落日，安静而淡定地挂在空中。我惊讶这轮落日的颜色，那是一种燃烧后沉淀下来的色泽，没有灼热的光，却橙红橙红的，透着一种温和的光源，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在车的前方。我靠在车座上，目光追随着这轮落日，直到它一点一点坠落在远处的山脊后，那橙红的色泽才淡出苍穹。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落日了，不是匆忙地行走在繁杂的红尘里，就是陷在俗世的事务中。这一刻，我如此安静地看到这轮落日，心里竟充满温暖。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当然明白黄昏的瑰丽色泽只有停下脚步的人才能欣赏到。步履匆匆，任最好的画面，也看不到——心杂了，脚步乱了，又怎能有闲情去观赏这一份景呢，观看落日，就需要一份耐心和安静。心静了，才能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情景。落日余晖，那是最美艳的画面。在我的眼中，落日是与天空作最后的告别。那临坠落的那一瞬，有一种意犹未尽的超脱和优雅。喜欢一个人开车去找一个空旷的荒野，然后安静地倚在车上看落日。
那天看《北京爱情故事》，那个叫林夏的女子，一个人在海边，站在孤立的岩石上，海风吹着她的长发。我看到那轮落日光影里她的背影，心里有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感。看过这部电视剧的人都知道这个叫林夏的女子，那个背着吉他，唱着那首《滴答滴答》的女子是孤单的、落寞的。但是，落日中的那缕光却是深长的缠绵的。光和影营造了林夏的独特的画面，那个画面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没有淡去。
年少时，读着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禁豪气万丈——想着有一天，去大漠品味那种苍凉无边的景色。一个人站着，感受着漠漠黄沙、天高地远，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然而一年一年，一日一日，一些闲情，一些念想，一点一点地消失的时间的烟波里。一晃眼，早就过了做梦的年龄。很少有一份闲情去看落日，更不用说去大漠体味那种豪气了。
车子下高速后，进入一个街区。可能是刚接近下班高峰吧，前面的车子越来越缓慢，我们也只好顺着车流移动。这是一个陌生的街区，不同于江南的城市，但街角屋檐下那些小商小贩基本相同。烤红薯，烤肉串，卖饰品，卖水果，各种各样的摊点，在不大的街区移动着。他们推着简易的车子，忙碌地招呼着顾客。不管你买与不买，他们脸上挂着微笑。我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他们——落日的余晖照着他们粗糙黑红的脸。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以及为艰难生活不停努力的画面，我特别感动。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来自大江南北。他们为生存努力拼搏着，尽管会有人嫌弃他们的不够文明，但他们是构成城市不可缺少的要素。因为他们，才有了城市的烟火味；因为他们，才让城市有了勃勃的生机。
出了城市，一切都已恢复，落日和人群成了一个风景。想起一句广告语：“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生存状态，日子便在日落日息中不停地转换着。迎接落日的是朝阳，等待落日的是心情。在我们累了、倦了的时候，找一点点时间去看落日吧。让落日的闲情逸致与城市的喧嚣繁杂融合到一起，给我们疲倦的心灵一种独特抚慰的感觉。
淡紫色的衣，外面罩了白衫的人，刨冰放进甘葛，盛在新的金碗里，藤花梅花上落雪积满了……”真美呀，一杯午后红茶放在阳台上的小几上，就有这种蕨类植物的美感，好像自己也成了一株植物似的，那样接近了空灵与美丽。就是这样的生活。”你心想。一个遥远的小镇。院子里有棵苹果树，你在少年时栽下。那时你的父亲也还在，他教你辨认蛾与蝶。院子离山不远，离海也不远。但一切波澜不惊。你像被海浪遗忘的贝壳，渐渐褪色。
那年圣诞节你没有买圣诞树，而是养了一条狗。下雨的日子你陪它散步。晴朗的日子它陪你散步。没有人来喝茶。虽然客厅有一橱柜的碗碟和茶杯。但它们不是你的，它们属于你的妻子。曾属于你的妻子。你只用一只茶杯，一套餐具。每天。
夜里你睡在床的这一边，裹紧毯子，不让另一边雾气般的冷侵蚀你的领地。你甚至从来不朝着那一边伸出手去。知道鱼如何在网中越钻越深，再也无法逃脱。
你蜷起身，更像一枚贝壳。结婚的头几年，你曾喜欢给妻子取各种昵称。“我的小螃蟹。”你在清晨、午后、傍晚、深夜这样叫她。她讨厌这个昵称，但是她爱你。
你们在海滩上散步时，她会捡起一只只贝壳查看里面是否有寄居蟹。有一次她捡到了蓝色的海星。不属于这片海域的生物。或许是在到处乱窜的洋流里迷路了。她跑进浪里，努力把海星扔回大海，大声喊：“去吧，去吧。”你知道它会在这样的温度中死去，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但你什么都没有说。你只是注视着你的小螃蟹，她站在浪与岸的边缘。头发飞起来，衣裙湿透。她会跑回来，回到你身边。她真美。
那一刻你明白幸福是这样一件具体的事，很多很多微小而具体的事。后来你知道，正因如此，当她离去后那些伤痕才如此具体，镶嵌在生活的每一条裂痕与缝隙中。
睡梦中你听见苹果落在地上，滚动。扑通扑通扑通。你差点以为那是自己的心跳。你努力想回到梦中，那是一个退潮的海滩般平静的梦，你可以在那里耐心等待自己离开枝头的那个瞬间。
你的妻子曾经喜欢说：万物自有其时候。蔷薇开花的时候她会这么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会这么说，海岸解冻的时候她这么说，捕鱼季开始的时候她这么说。那是她从《圣经》中看来的话。而你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教堂了。
蔷薇其实一年四季都开花。但你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讲。你有很多话都没有讲。有些忘了，有些来不及。比如，大西洋是蓝的，岩石是红的。
晚安。你对着黑暗轻声说。那无尽的深处，隐约有颗蓝色的星。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真不敢相信只消几个小时，世界就从黑暗与明亮中变换，买醉时颠覆的意识又被扭转，纷至沓来的时间把一切化作过去。
天已经亮了。昨晚被我折磨的小伙伴们还在沉睡，我已经清醒，身体干枯得冒烟。爬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脚步跌跌撞撞还不太稳健。于是打开热水淋浴，水哗哗地流出来，热气腾腾，我感到血液的流动，从心脏到神经末梢。镜子中的那张脸，没有一夜之间长出皱纹，真庆幸！这些平凡的事，此刻带来巨大的幸福感。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就要踏上前往威尼斯的路途。我给艾曼发去信息，跟他告别。他说昨晚很伤心，我竟然没有跟他说再见。他今天将会前往南法与意大利的边境，与朋友们到勃朗峰半山中的房子小住几天。
艾曼从信号不太好的半山给我打电话，说勃朗峰此刻白雪皑皑，房子里有小狗与壁炉，附近就是滑雪场。他很担心我，又说我很幸运，开玩笑说如果他们都不管我，把我留在酒吧里怎么办。我说，我在你们身上感觉到了绝对的安全才敢醉的，喝醉的感觉棒极了，释放、解脱与告别，是那么开心的事。
他说：“你真的让我印象深刻，但你那么年轻，我怕你不小心看错一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你充满了灵气和创造力，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不懂得欣赏和珍惜你的人身上，他们配不上你美丽的眼睛，更不能玷污你的心灵。忘记那些男孩——尽管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你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快乐，释放创造力。你是那么的美，要永远欣赏自己。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问我，虽然我的意见不是最有智慧的，但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其实，在通往威尼斯的火车上，我无比释怀。多亏昨夜失去过意识，胡言乱语；此刻，身体很累，但心中的负担已经放下许多，释放了沉重的秘密。我其实非常明白，现在我想要的就是自由与热情，而非对特定的人的执念。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眼前的旅途还有那么长，我像小孩一般充满期盼。看到这个世界那么大，心不再紧缩了。在靠近威尼斯的路上，我嗅到了水的气息，时间沾染了梦幻，怀抱中都是柔情，欢乐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
后来，我回到法国时，在闲聊中，又再一次跟他谈起我们在超市认识的场景。他写给我一首小诗，像是意大利歌谣一般。我翻译过来，大概是这样的：
如果我没有转身
留给你我的邮件
我就永远不会
见到你与你的朋友
我们永远不能预知
如果你不是你
也许我早就厌倦
但命运如此奇妙
你正是你
人们四处游走，四处旅行
他们买着纪念品和T恤
我找到了一位美人
无价之宝夜深了，你还没有入睡，你的窗口还闪着淡淡的柔柔的光。
天很黑，星星也寂寞无声。风很轻，托着泛黄的落叶悄然下降。
一个身影从遥远的黑暗处飘过来，鞋跟的“嗒嗒”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她停下了，在你还亮着灯光的窗前。微风吹过，拂动了她的长裙，给深沉的夜增添了一丝忧郁的动感。
灯光下的你在读着谁呢？是骑着哈利·波特的飞天扫帚毫不松懈地寻找制胜的金色飞贼，畅游在J.K.罗琳的巫师世界里，还是闲居在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里，感受爱情的未知、感情的纠葛？是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千古爱情里吟唱，还是在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里寻找一个家产万贯尚未婚配的有情人？
都不是，你在读他——鲁迅，一个在你心目中越来越可亲近的老头。
今夜周围是这么寂静，屋后面的山脚下腾起野烧的微光；南普陀寺还在做牵丝傀儡戏，时时传来锣鼓声，每一间隔中，就更加显得寂静。电灯自然是辉煌着，但不知怎的忽有淡淡的哀愁来袭击我的心……
我沉静下去了。寂静浓到如酒，令人微醺。望后窗外骨立的乱山中许多白点，是丛冢；一粒深黄色火，是南普陀寺的琉璃灯。前面则海天微茫，黑絮一般的夜色简直似乎要扑到心坎里。我靠了石栏远眺，听得自己的心音，四远仿佛有无量悲哀，苦恼，零落，死灭，都杂入这寂静中，使它变成药酒，加色，加味，加香。这时，我曾经想要写，但是不能写，无从写……现在是一年的尽头的深夜，深得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的灵魂的荒凉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惧惮这些，也不想遮盖这些，而且实在有些爱他们了，因为这是我转辗而生活于风沙中的瘢痕。
你从这些文字里闻到了他的烟味，感到了他的体温，体会到了他内心深处无法表达的悲苦。你陷入了他的世界，孤独的、寂寞的、无声的世界，啜一口绍兴老酒是因为你爱到了情深处。
如今的南普陀寺香火旺盛，除了带着韵味的诵经声，还有更多的人声、汽车声。琉璃灯也不再孤独地闪着深黄色的火。掌炉的师傅抿着嘴角躲在炉后像俗尘的人一样不断地数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热闹是热闹了，可是少了鲁迅笔下的牵丝傀儡戏，是否更加寂寥呢？
读书是一种略带忧郁的享受，有谁还在执着地享受这种忧郁呢？
电视上几十个频道充斥着一些无聊的泡泡连续剧，换来换去，有时你想，还不如看看天线宝宝呢。可爱的小宝宝友好地在草地上奔跑，接受世界各地的信号，天真美丽的表情让你忍俊不禁。
上网吧，干什么呢？听音乐，发帖，回帖，聊天，偶尔还和某个MM调侃调侃，可是聊着聊着你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无聊得让你无奈，无奈得让你浑身无力。
时间过得很快，当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已深了。无聊，你实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觉得心里一片空白。
那么还是读书吧，你捧起了一本书。寂静的深夜，尽管无声，可是有那么多灵魂超越时间空间和你相会，丰富着你的灵魂；寂静的深夜，尽管无乐，可是有那么多睿智的大脑没有傲慢与偏见地与你交谈，安抚着你的浮躁。你还求什么？没有酒，还有烟；没有烟，还有茶；没有茶，还有窗外伫立的身影。
寂静的深夜你在读着谁？无论是谁，你不孤独。
从来没有像此刻，想要写下关于天空的话语。盛夏八月，凌晨五点。天空拉开蓝色幕布，说明一天的开始。清晨的天空，是那种安静得出奇的蓝。此时的白云，只有少许，线条般落在上面。
微凉的风，穿过云端，落在肩上，就有了读诗的欲望。读诗，或者写诗，这一刻想要做的事情，都是与诗有关。冲动，很久未有这种想要表达的欲望，用几句简短的诗句。
天空，和路一样远。
我不知道一生到底有多遥远，但是我很清楚，滑过的每一秒，都向着终点近了一分。手中温和的纯净水，都不及凌晨的天空清澈。早起的收获，何止是这片干净的天空，连心思都是单纯的。
倘若我是诗人，我想在清晨的天空下写诗。这样的诗句里，藏着一份透明。我们为什么不能活得如此简单透明呢？在我们开始追求高深莫测时，就开始了失去。就像是成年的我，遗落了年少的光阴。
我多想把这看得见的蓝天，写在明信片上寄给你。只是在寻找地址时，忽然发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曾经的青春里，很多影子已经模糊。我成了一个不爱怀旧的人。
八月人间，鸟与树林，天空与我，陷落美好。我在凌晨五点的天空下，想起的事情，与美好有着亲密的关联。
小时候的夏天没有现在的炎热。依稀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夏天的晚上，依山傍水的小山村，萤火虫、下溪玩水、桥上乘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八月的天空，有你的样子。
我最喜欢内蒙古的地方就是它的天空，无论是阳光照耀时的天空，还是夜幕降临时的天空！现在整个天空晴朗朗的，由于天还没有完全黑，所以只出现了一个星星！
有些人注定与我们纠缠一生，有些人注定是擦肩而过。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把不同的生命组合在一起，成就一些事情。志同道合，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情感，它甚至好过爱情。
爱情会失落，志同道合的人不会。无论兜转多少年，那些彼此道同的人，还是会寻来。天空上的云朵，逐渐厚了起来。
八月的天空，有人影晃动。每一朵浮动的白云，都有着自己的样子。我遇见的你，也是与众不同。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独一无二。
在秋天来临之前，八月的天空就是夏日诗意的延展。天空纯净，对你的思念就在唇边，却无言。好久不见，街角的咖啡店早就换了容颜。
“好想见你一面。”
“忽然想念？”
“天天。”
少年的心情总是诗。那时的青涩岁月，写满了与诗有关的句子。信手拈来，就是一首真挚的诗。年华老去，想要写下这样干净的句子，文字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玻璃，总是间隔着距离。
八月天空下的我们，都要过得足够好。
当飞机滑过天空，有人离开，有人归来。窗外，一阵轰鸣声惊动了我的思绪。一架飞机从远方而来，路过我的头顶。它承载着去远方的梦想，承载着回到故乡的热望。
这段航行，看似很短，其实漫长。也许一个分别，就成了永远不再相见。也许一个归来，早就物是人非，而热泪盈眶。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等待，生活在时空中，继续着。
时间从凌晨到了正午，云层变换着模样。城市在喧嚣中开始了正常运行，乡间的宁静一如既往。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中，我们走着自己的路。
八月的悲欢离合，都溢满温柔。
我被八月的天空迷住，从清晨到傍晚。从日出到日落。傍晚到汉江边散步，落日包裹着太多的故事。夏日的黄昏，最美不过夕阳。
“八月
面朝落日，
便是桃子和糖。”
好喜欢这样的句子，像是遗落在人间的种子。目光所及，便勾起了心间最灵动的情感。往往动人之处，是干净的简单。
我在这样的句子里，读到了人间的温柔。就连悲欢离合，也显得那么善解人意。落日，桃子，糖。生活再苦，也有甜味。日子再繁琐，也有诗意。
当天空像火烧似的，出现晚霞。一天的光景就要结束在这最后的绚烂里。天空用它浩瀚的胸怀，包容着众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生活也就是：“你好，再见。”
八月多喜悦，生活长安宁，晚安，祝福每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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