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小黑大学毕业了。郁闷的是毕业就失业了。
因当初所选专业热度已过,毕业后一职难谋。小黑失落、彷徨,常来“小白烧烤”的地摊借酒消愁。
这晚,小黑自斟自饮酒至半酣,两串烤肉早剩下两根光裸裸的钢丝。忽然眼前一亮。雪白的手,雪白的盘子,还有雪白的脸蛋。盘子躺着一条雪白的烤鱼,冒着青烟,咝咝作响。小黑揉揉眼,醒了醒神,对着面前的雪白,他尴尬地将盘子推了回去:不,我——只喝酒!
说完又咕咚一口啤酒下肚。女孩似乎看出他已囊中羞涩,柔声道:别硬撑,这肉串是免费送的,光喝酒不吃菜很伤胃!
小黑不由得再次抬头,看着女孩,呜呜地哭了。毕业三个月来,找工作的委屈,像决堤的河,再也闸不住了。
后来,小黑成了“小白烧烤”的常客。再后来,小黑成了小白的雇工。
这个长相娇美,手脚麻利的女孩叫小白。小白高中毕业,本来考上大学。家里拿不出几万元学费,从此,小白的人生走向另一条轨道。大学梦也成了小白可望不可及的水中月,镜中花。
可是,倔强的她,不相信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她晚上摆摊,白天一半时间自学。就在和小黑相识不久,小白拿到了成人自修本科文凭。
小黑为她庆祝。小白微笑:这张文凭也许没有太大的现实价值,但它给我信心,在我想退却时,能让我鼓起生活的勇气。
小黑顿感惭愧。
小白的烧烤有特色,有个性。烤鱼鲜如活物,烤肉紫红油黑,烤菜嫩绿如生。可谓鱼白肉黑,黑白分明。望、闻之间,让人止不住口水。小黑的加入,又给出更多的想法和创意,菜品更是丰富多彩,雅俗兼容。
小黑跑前跑后,端盘,摆酒,收拾残局,乐此不疲。凌晨两点收完摊子,小黑和小白忘了疲倦,在城河边沐浴着清风、白月和粼粼波光,互诉衷肠。
小白烧烤改成了“黑白烧烤”。烧烤的好口碑,加上小白人美语甜,“黑白烧烤”成了城墙大排档里一道惹眼的风景。
两月后,小黑时来运转上班了。在一家大公司,干他对口的专业。
小黑来报喜,小白为他庆贺。时节已入深秋,烧烤摊的红布蓬,在秋风中瑟瑟颤抖。小黑一杯白酒下肚,头昏了,眼朦了。像几月前,他又哭了:小白,以后,等我工作安定了,每晚来陪你。
小白递过纸巾,哽咽道:小黑,你就安心工作吧!
小黑:嗯,我会努力工作,将来——
小黑话说一半止住了。
小白流泪了,幸福的泪。
开始,小黑一周来一次,后来,一月来一次,再后来,就没有再来。
小黑大抵不会来了。小黑要融入新环境,要应付工作难题,应酬各色人等。要上进,要上位。他没有时间牵挂小白和她的烧烤。
半年后,听说小黑和一个与他学历相当,工作体面,老爸是地产富豪的小紫恋爱了。不久结婚了。
看似坚强的小白,柔情似水,对爱情无力挽留,却默默地等,痴痴地盼。
小白想起小黑的话,“不能在一起的情人,是游走在两个平行时空的灵魂。”难道,他们的相遇、相恋,只是一场虚幻?
对爱情的执念,让小白认定,小黑的背叛,是一时糊涂和贪玩。纵然跟别人结了婚,生了子,哪怕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总有一天,回到她身边。
后来,城管严管,夜市停关,小白把店挪到网上,加了美团。名字仍然是“黑白烧烤”。
时光如梭,一晃七年。小白越来越怕想起小黑。想起他,犹如多年难以愈合的伤口,触及就会灼痛。
她以为能狠心地将小黑封存在记忆的海沟里,不再想起。仿佛他从没有在她生命里出现。
可是
今天,因为疫情,因为民生,地摊经济又枯木逢春。“城墙大排档”又开市了。小白心底那将熄的火种复燃,尘封的记忆再现。她将外卖生意交人打理,自己制备烧烤摊,来到当年“黑白烧烤”的摊位前。
有些情总断不了,有些人总忘不掉。
小白意外地看到,一块“黑白烧烤”的牌子已立在眼前。
原来,小黑苦心追逐到手的,并不珍惜。他进赌场、玩女人,挥霍无度。受伤的妻子将他扫地出门。刚刚进公司当了打工仔,又赶上疫情,下岗失业。
此情此景,物是人非,小白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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