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年春冬眠了一个冬季的新草早已感受到春的气息，结伴一起一股脑儿急于从土里冒出来，成片的绿色点缀着大地，这时从凤岭村一个农家小院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老树皮一样的脸膛上多了几分酱红，他背着双手头戴瓜壳小帽，上身穿粗糙的老黑布棉袄，下身一条退了色的蓝旧大裆棉裤，一双黑旧布鞋，腰糸一条白老布带子，嘴里含着烟锅子，弓着腰背着双手不紧不慢的向回走，在路旁吃草的羊看着他经过就歪着头，天真的眼神充满大大的好奇，以至于都忘记了咀嚼，羊在吃草他在走路，他们擦肩而过，彼此疑视良久。刘汉没有停留一边抽烟一边顺路往前走，他推门进院，阳光顺着山与山的缝隙钻出来，明晃晃的照着小院，院子杂而乱，羊粪混合着 七长八短的草屑堆在墙角，阳光一照越发熏臭。院子里到处是深深浅浅的小坑，朝南的屋檐下卧两三只小羊羔和一只奶山羊。他猛的吸了一口烟，那些白色的烟顺着鼻孔大张旗鼓地往外跑，被烟雾呛红的一双眼睛里有闪闪泪花涌动。他没有进屋，而是拉了条板凳坐在窑洞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想心思。
再说这几年刘汉的几个儿子慢慢也长大了，七零年省建筑公司来黄城招工，县上给公社分了五个指标。公社给了凤岭村一个召工指标，为了这个指标，村里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所以一大早刘汉就去了马书纪家探探口风，书记没有给他明确答复他才心事重重回了家。马书记也考虑到刘汉家人口多，所以想把这个指标给刘汉，但又怕社员不同意，这时王有财正好在村里住队，于是书记就去找住队干部王有财，二人一拍即合，最后商量让有财去公社找领导汇报此事，王有才也想帮老战友一把，于是他跑到公社给王书记说，刘汉在解放战争中为人民的解放事业立过功受过伤，再者和他一起闹革命的老同志有的牺牲了，有的人解放后政府给安排了工作，这刘汉为了不给政府添麻烦，就回乡务农一干就是几十年，为了照顾老革命，是否给他一个招工指标让他的儿子进城工作。
王书记问村里是什么意见，王有财说“村里马书记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道社员同意不同意？”王书记在一次党委扩大会议上专门提到要照顾革命烈士、伤残军人、革命烈属老复员军人等的子女。他对王有财说:“你回村里给马书记说公社这边再开会研究研究。但是村里社员大会还是要开的，尽量要大家心平气和甘心情愿把指标让给为人民解放事业作出贡献的人。”王有财说:“这个小山村我最熟悉不过，虽然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但是人员成分非常复杂，人的私心杂念比较严重，他们一部分人是见利就上勾心斗角，矛盾重重，以我估计要开社员会三天三夜也定不下来。”王书记说“社员会一定要开，充分听取群众意见，如果真的定不下来，民主还有个集中制吗？”王有财说:“知道了我这就回村里布置。”
这年叼二再不是村委会主任。村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建制，从六九年后村上的书纪还是原来的马书记。二队还是原来的队长。凤岭村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小伙子也有十几个，文化程度也有不同，这时叼老大和叼老二的儿女也都长大了，为了一个招工指标，叼二上窜下跳，在村里扇风点火要求马书记公平公正，在村里招开社员大会，让大家推荐或者抓阄碰运气。如果不公他们就要告到公社或告到县里，那怕这个指标作废了也不让刘汉的儿子去当工人。叼二联合村里十几户社员来找王有财，他们人多势众七嘴八舌头，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打自己的小算盘，都想让自己的子女当工人，他们把有财围到村书记的院子里，情绪非常激动，大家七嘴八舌头，说什么的都有，叼二和叼老大见把社员扇动起来了，他们俩蹲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轻声慢语，偷偷的看着水涨船高。
叼二心想王有财呀王有财我到要看看你怎么除理这件事情，怎么把一碗水端平。人常说法不治众大家都来闹事，你想走后门，想让你老战友的儿子当工人没门。王有财站在马书记家门口非常冷静一言不发。马书记给大家再三解释，人家刘汉是老革命，解放战争中从西北一直打到海南岛，身上受了十几处伤，至今身上还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来，解放后政府给他安排了工作，他不干积极回乡务农，他家里几个小伙子，公社为了照顾像他这样的老革命，准备把指标分给他。
药壶说:“我解放前还抬过担架，救过解放军的一个大官，我算不算老革命？”聋子说:“我还给队伍上喂过马，也算老革命吧？”叼老大说:“我那时也给大军带过路送过军粮，我家里还藏过八路军的伤员，照这么说我家的人也能招工对不？”众人吵吵闹闹把书记闹的无法回答。这时有财开口说到:“这样吧，人常说三个阴阳先生钉不下个拴牛橛。你们这样吵吵闹闹也解决不了问题，村里几十口人公社只给了一个指标，该给谁，不该给谁？大家还是散了吧，让马书记下午召开个村干部会派几个群众代表参加，如果再解决不了就召开社员大会充分听取群众意见，最后再来个民主集中制行不行。”叼二这时又明知故问了一句:“王干部啥叫民主集中制。”王有财说:“就是大家的意见统一不起来，最后由领导决定。”叼二嘿嘿一笑说:“我就想到这一手，原来转了一圈就是糊弄我们老百姓的？”刚才安静的场面经叼二这么一提问，众人又闹哄哄的一片。而且吵吵闹闹的声音比刚才还大。这马书记的话没人听，这住队干部的话也没人听。正在闹的不可开交时公社王书记来了，他走进人群说:“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我这次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大家先散了，待我和住队干部王有财，你们村的马书记商量一下，下午开个社员会，让大家公开透明知道这件事，然后再群策群力把这件事除理好你们看行不？”众人拍手叫好，然后散去。
吃过中午饭村里的钟敲响了，大家陸陸续续往村里的小学堂院子里走来，只见王书记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昂着头挺着胸背着手，从这边踱到那边，从那边踱到这边，仿佛这些人就是一只等待着他临幸的母鸡。等大家到齐了村里马书记宣布开会，主席台上坐上着公社的领导住队干部和村里的头面人物，马书记讲了些村里无关紧要的事情，和不疼不痒的内容，话锋一转又奔主题而来。就最近村里关于招工问题让大家发言讨论。
话刚落点下面就炸开了锅，闹哄哄的响成一片，主席台上领导互相交头接耳商量着，下面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糑。马书记大声说:“安静下面由住队干部王有财说几句，大家欢迎！”下面稀稀啦啦响起几声凌乱的掌声，夹杂着几声咳嗽和小声议论声。王有财站起来扫视了一下说:“社员同志们，我是咱村的住队干部又是县城人，这个就不必再给大家重复介绍了，今天会议内容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现在天一天比一天暖和，春耕春种就要开始了，公社和县很重视农业生产，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除过农业生产外，今天再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啰嗦几句，就是上面给村里一个招工指标，大家一个一个发言，也不要吵吵闹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另外咱公社的王书记也来了，大家欢迎他讲几句。”王书记点点头说:“社员同志们目前正直春暧花开之际，惊蛰已过多时，大家又开始忙碌了，锄麦、犁地春播都开始了，其它我就不多说了，今天主要是上边分来一个招工指标，希望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就目前来看这个指标不可能人人的子女都能……”下面叼老二悄悄小声让聋子说话。聋子站起来说“王书记我到有个见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书记朝下看了看说“说吧什么见意？”聋子看了看叼二一眼，憋的脸红脖子粗半天才说“一个指标要公平的话除非抓阄……”叼二大声说“对抓阄”接着下面又吵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马书记怒了站起来猛一拍桌子指着下面说“安静……你们嚷个锤子，这样吵吵三天也解决不了问题，王书记你看？”王书纪说“这样吧还是按咱们上午商量的办，你把适龄青年的名单给大家公布一遍，让大家举手表决看谁的票多再决定。”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作协会员
李明芳二零二三年
十一月五日写于黄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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