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你也会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

——献给妈妈

偶尔会遇到楼里的一对老夫妻，老爷爷有些糊涂，行走不太方便，只能小步小步地向前挪，脚抬不起来，说话也不利索。

因为是小高层，上下楼都要乘坐电梯，第一次遇到这对老夫妻，我正推着电瓶车从电梯里出来，老奶奶拉着老爷爷避让着我，待我从电梯里挪出车子，电梯门刚好要关住，老爷爷就挪到电梯门那里，极其激烈地敲门，呀呀发出一些声音，企图让电梯听到他的需求。我听到老奶奶从旁劝他，别拍了，当心手又被夹到。

原来老爷爷还因为电梯吃过苦头。年纪大的人对于所有的电器都会有无助吧，楼里的电梯按钮在七层那里被画上了圈圈，有一回遇到一个爷爷带着他的孙子刚好按了七层，我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这家的儿女为了怕老人孩子不会使用电梯而做的标记。儿女不在身边，老人总过得很辛苦。

最近又遇到了这对老夫妻，同乘电梯下楼，他们先从电梯离开，而我推着车子紧随其后，听到老奶奶对老爷爷说，往旁边一点，让人家先走。我回应说，没事的，不急，您慢慢走。老奶奶还在坚持，你们上班时间紧张，别耽误了你们。瞬间有些感动，人到老年总会替别人着想吗？

我家二老近些年也增长了些力不从心，爸爸带起了老花镜，妈妈看字时也常眯起眼睛，把广告纸拿的远远的，还要对着窗子，借着太阳的光亮，原来在心里如山一般的父母，真得老了。

家里的水电日用常常由我操心，可我忙的时候，妈妈就要跑到便民服务中心去交水电费，再到电信去交话费，还要到移动去给我家老爷子交话费，常常一个下午跑来跑去就把时间跑没了，用手机分分钟搞定的事在他们那真不容易，况且家里现在住着老式的五楼，老爷子是时常不下楼的，所有的都要靠妈妈，而妈妈也总想着我们工作辛苦，轻易不麻烦我们。日用品也常由我采购，但却给妈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像是洗发水和护发素常常是成套在用，因为瓶子长得很像，字又很小，妈妈常在洗澡时让我帮她分一分。后来我就想，以后这种情况会不会变得更多啊，买个老年手机也要教她很久，妈妈也是很久之后才学会看短信，但至今一直不会发短信。所以我要提前做着准备，买洗发产品尽量选择好辨识的，还有其他的，尽量选择简单易操作的，因为常常不在她身边。可我还是常常失了耐心，有时需要从自助取款机取钱，看着妈妈这个急性子在和我慢慢商量让我下楼去办的样子，就很心酸，操作过几次给她看，学不会。不过我妈倒是有天很骄傲地对我说，她终于学会了从柜台存钱取钱，并且还会看手机里的银行短信提醒。

好无奈……

去年陪她去医院做检查，我也没想到医院现在智能自助化的程度，门诊卡充值，住院卡充值，扫二维码拿报告，一桩桩一件件，我从头学起教起，妈妈也从头学起，不过妈妈真是个好学生，解释清楚一教也就会了，我想她大概很用心，因为过完假期我就要离家回学校了，她不想给我添负担。

慈母的心，我是在她的病床前又感受了一把，长达九个小时的手术，那一夜她过得很辛苦。术后麻醉反应，让她那一夜都没能入睡，我也从床尾陪到床头，手麻按手，脚麻捏脚，插着四根管子还要来回地翻身，也是生平第一次这样感受她的无助与任性。术后六小时不能抬头，这对妈妈来说太难熬了，妈妈老是在问：坤子啊，还有多久才能枕枕头啊？我骗她哄她，她说：坤子啊，你在骗妈妈啊，咋还不能枕枕头。坤子啊，妈妈难受！我妈很少在我面前自称妈妈，我知道她在撒娇，也只能笑着哄她。弟弟在旁边先睡了，准备看护更熬人的后半夜，妈妈还是问我：坤子啊，看看琦琦盖好了没有？坤子啊，妈妈折腾你啦，妈妈不想折腾你啊！在那个当下，我只能笑着回应她，哄着她，心里暗暗明白了姥姥和姥爷的心，家里的老人总是很小心地不给孩子添任何麻烦，好像添了麻烦就是天大的罪过。

因为哄着妈妈，倒在隔壁病友那落了个好名声：你闺女真好玩，天天都乐呵呵的。你一家人在一起真逗！妈妈手术的九小时，我们爷四个在手术室外“谈笑风生”，也算医院一景。在那些幼年时光里，因为家境的贫寒，妈妈总告诉我们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啊，最难的时光已经过去，妈妈也不过是在迈一道坎儿，以后就一顺百顺啦，虽然手术过程夜出现了一些状况。我感激为妈妈做静脉曲张术前检查的护士，让妈妈提前发现了身体还存在的不适，早发现早治疗，有惊而无险。

自己从那也开始思考，该怎样面对逐渐手足无措地父母，变得像孩子的父母。

寒假里，我常常窝在爸爸的床上看书，因为爸爸吸烟，一直很少这样陪在他身边，但现在却觉得要抓住这样的时光。我们不太聊天，他看电视，我看书，吸烟时就把门给打开。有时看书无聊了，就用手机搞恶作剧，用“多屏互动”的方法，把我妈的照片放到电视屏幕上，调戏老爷子：老程，看，那是你老婆！有时也会放自己的照片，逼着他承认我是美女。

从今年开始，过年时认认真真地给父母磕头，讨红包，也把难以言说的那些感情借助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

今年，已满28岁，可仍享着父母的宠爱，老爷子现在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套大房子，我们姊妹三个可以带着孩子经常回去，打开家里双扇门的大冰箱，把好吃地好喝的都打包带走。我妈也常唠叨着：趁着老程年轻，多让他给你们做好吃得。

我好爱我们这一家子，老城里的一家子，老程这一家子！

有一天你也会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