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眈眈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这回主要说的是贾宝玉的兄弟贾环,在他父亲贾政面前,借金钏儿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宝玉的坏话,又兼有戏子琪官的事情,贾政盛怒。杖笞宝玉,最后惊动了王夫人和老夫人贾母,这才算罢了。
却说王夫人把衣裳给了金钏儿母亲,又给了她几件首饰。又请了僧道超度金钏儿。金钏儿母亲自行离去。
却说贾宝玉会过贾雨村之后,听见金钏儿含羞自尽,心里早已是五内俱焚,进来又被王夫人数落了一番,无话可说。见宝钗进来了他这里方才走了出去,闷闷不乐,低头叹气,信步走到大厅上,不想和父亲撞个满怀。贾政看宝玉现在的样子,又想到他见到贾雨村时畏畏诺诺的情形,没有半点的慷慨激昂,挥洒自如的谈吐,不禁叱责了他几句。
正在这时就有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见老爷。贾政想平时和忠顺王府并不不太来往,今日能有什么事呢?请到里面分宾主落座,那长史官原来是求贾政告知儿子,说如果藏了王府里的戏子琪官就给放还了,或者是知道琪官下落告知一声也可,他们终究是领情的。贾政听了这话是又惊又气,急命宝玉上来,宝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赶来时贾政便说,该死的奴才在家不读书也就罢了,你还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了。那琪官是忠顺王爷府的人,你是何等的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
宝玉听了唬了一跳。不过,这怎么能随便承认呢?只是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并且哭了起来。谁知长史士官冷笑着说,现有证据,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你既然说不知道,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的腰里呢?宝玉听了这句话,不禁惊的是目瞪口呆。心想这样机密的事他都知道了,大约别的也瞒不过他,不如赶紧打发他去了。就说道大人既然知道他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产这样的大事,倒不晓得了,只听说他如今在城东郊20里的有个什么紫檀堡,在那里买了几亩田地,几间房子,估计是在那里了。那长史官告辞说去找一找,找到了就好了,找不到还要来请教。
贾政气的是目瞪口呆,一面送那长史官走,一面回头对宝玉说,不许动!回来有话问你。
家政送那长史官回身走,忽看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的乱跑。家政喝命小厮,给我快打!贾环见了父亲吓的是腿肚子抽筋,赶忙低头站住。贾正说你跑什么呢?没有一点稳重样子,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野马一般的那里逛去?贾环见父亲盛怒。心下一转念,说道,方才我们并不曾跑路,只是从井边经过时,井里淹死一个丫头,脑袋和身子发泡的实在是可怕,所以才跑起来。贾政听了很是惊异,自祖宗以来家里都是宽待下人,怎会出这样子事?难道说是自己近年来不理家事?执事人当权克扣剥夺下人,才弄出了这人命的祸患?外人知道了,祖宗颜面何在?想到这里就着人喊贾琏以及管家赖大和来兴。
贾环忙上前拉住父亲的衣服,在跟前跪下,说老爷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屋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听见我母亲说……说到这里。便四下回头一顾,贾政知道他的意思,让小厮们都退下。贾环便悄悄的说,母亲告诉我,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的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金钏儿便睹气投井死了。
话没有说完,把贾政气的是面如金纸,大吼一声,快拿宝玉来,一边说一边往书房里去。一边命令,今日再有人劝者,我横竖是个罪人,就把我这冠戴家私是一应交于他和宝玉过去。剃去这烦恼丝,寻个僻静处自了,也免去了辱没先人,生下逆子的罪过。门客们从未见贾政这样情形,知道又是因为宝玉,都吓得退了出来。
贾政喘吁吁的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面有泪痕,一叠连声的说拿宝玉来,拿大棍来,把门关上,如果有人向里头去传信的,立刻打死。众小厮们答应着,有几个人来拿宝玉。
那宝玉听见老爹吩咐他不许动时,早已经知道凶多吉少。他哪里知道贾环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正在大厅上干着急,想寻一个人向里头去送信,却没有一个人,连茗烟也不知道在哪里了。正这时一个老妈子出来了,宝玉如获珍宝,赶上来拉着她,让她快进去告诉老太太,老爷要打他呢。偏老婆子耳聋的很,不曾听见是什么话,只把“要紧”两个字听成了“跳井”。
这时有家政的小厮走了过来,逼着宝玉出去了。到了书房,贾政不说二和三,直接叫睹上嘴,按在凳子上,可劲儿地打。小厮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贾政还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子的,自己夺过来狠命的打了三四十下,宝玉生来哪里受过这样苦楚,起先打的疼,不过还乱嚷乱哭。后来渐渐的气微息弱,可见打的不轻了,门客们又赶忙上前来劝,这贾政依然是怒气不息,把门客们骂了出去。门客们偷偷就找人向里面送信,王夫人听了来不及回明贾母,便穿了衣服忙忙的向书房中赶来。
这个时候贾政一见王夫人进来,更如火上浇油一般,打的又狠又快,按着宝玉的两个小厮,慌忙的松了手走开,可是宝玉已经是不能动弹了。贾政还要再打时,早被王夫人抱住了板子。劝说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保重身体。打死了宝玉不打紧,这大暑天的,万一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怎么办?贾正冷笑着说,休提这话,养了这个不孝的孽障,我已经不孝。平日教训他一番,又有你们众人扶持着。我今天就趁早结果了他,以绝将来之后患,便要拿了绳索勒死宝玉。王夫人连忙上前抱住贾政哭诉一番,说既然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吧,我们娘儿们不如一同死了,在阴司里也好有个照应。说罢,抱着宝玉放声大哭,家政听了这话,不觉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也是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宝玉,见他面白气弱,下半身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不觉失声大哭起苦命的儿来,又想起自己早死的大儿子贾珠,便又喊着贾珠的名字哭着。李宫裁在一旁禁不住也抽抽打打的哭起来了。贾政听了,眼泪也似断线的珠儿一般的滚了下来。
正在不可开交之处,忽然丫头说,老太太来了。一句话未完,只听见窗外颤颤巍巍生气的说,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贾政见他母亲来了,心里又急又痛,连忙出来,躬身陪笑说,这大热的天,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儿子进去好了。贾母听了站住,喘息一会,厉声说,你原来跟我说话!我倒是有话吩咐,只是我一生没有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呢!家正听着这话不对,忙跪下说,为儿子的管教他,也是为光宗耀祖啊,老太太这话,儿子如何担当得起呀?贾母听了,啐了他一口,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打他,难道宝玉就经得起了?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日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的?说着老太太不觉有泪珠落下。贾正陪着笑说老太太不必伤感,都是儿子一时的性急,从此以后再也不打他了。贾母冷笑的几声说,你也不必和我赌气,你的儿子。既然想要打就打起来了,看来你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早离了你,大家干净。说着便喊人备车,收拾东西,要和太太宝玉回南京去住。家里人只是干答应着。贾母又对王夫人说。你也不必哭了,如今他年纪小,你疼他,将来他长大了,为官作宰的也想不起你是他母亲,你如今不疼他呀,只怕将来还少生一口气。贾政听母亲如此说,忙叩头说,母亲如此说,儿子无有立足之地了。贾母说,分明是你令我无立足之地,你反说是你,只是我们回去了,你心里干净,就不用打人了。一边说一边命快点打点行李和车叫我们回去,贾政直挺挺的跪着,苦苦的磕头认罪。贾母一边说一边来看宝玉,只见今日这顿打不比往日,既是心疼又是生气,也抱着哭个不停。
渐渐的止住悲声,早有王凤姐儿命人抬了春凳出来,将宝玉放上,随贾母和王夫人送到贾母房里。这个时候贾政看见母亲余怒为消,不敢自行离去,便跟着进来看看宝玉,果然是打重了。
再看看王夫人一声肉一声儿的哭着说,如果你替你哥死了,留着珠儿,也不会惹你父亲生气,我也不用操这半辈子的心了。你这会儿如果有个好歹丢下我去了,叫我依靠哪一个呢?“数落”一场,又哭“不争气的儿子”。贾政听了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就后悔,不该下此毒手到如此的地步。
贾母含着泪说,儿子不好,你想着管教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打到这个份儿上,你还不出去,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呀?难道你还于心不足,非要看着他死了才行吗?贾政听说,方才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薛姨妈以及合家众人,都围在这里,袭人也是满心的替宝玉难受,只是不好十分的表现出来。见众人都围着宝玉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自己插不下手,索性出来到二门外。叫小厮找了茗烟来细问,茗烟说偏偏自已没有在跟前,打到半中间了才听见了。挨打的原因大约是为琪官,以及金钏儿的事。袭人又问,老爷怎么知道了呢?茗烟说琪官的事儿,多半是薛蟠薛大爷说的,那金钏儿姐姐的事大约是环三爷说的。茗烟说自己也是听见跟老爷的人说的。袭人听了这两件事情都对景,心里也就信了八九分。
只见众人替宝玉疗治完毕,贾母让众人好生地抬他回了怡红院,安放床上躺好。又忙乱了半日,众人方才渐渐的散去,袭人这才进前来精心的服侍。
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