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代诗僧苏曼殊一生行藏认知与众不同,其遗留的书信里,有一封是自日本寄给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朋友邓孟硕的,写道:“唯牛肉、牛乳劝君不宜多食。不观近日少年之人,多喜牛肉、牛乳,故其性情类牛,不可不慎也......”
意思很明确: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下,寄身蛮夷,饮食自是跟咱这厢以谷物为主的习惯不同,进食牛肉牛奶较多;可据我的观察,吃牛肉喝牛奶多了,进食者的性格也会变得像牛一样,现代以来的东洋日本就是这样,故而邓兄在餐桌上还是对牛肉牛奶远点为佳。
这见解可真“牛逼”,堪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倒是对朋友的惦念关照之忱跃然纸上,不知这位在哥伦比亚大学邓姓朋友(至少是个文化人吧)是如何回复的。
按照苏氏逻辑,吃牛肉喝牛奶渐而近牛性而牛逼轰轰,那么,最该收敛一下口腹之欲的是国人而非异邦男女,因为国人吃牛肉喝牛奶虽少,但食性杂,蔬菜吃,野菜也吃,根茎类,果实类,花叶类,无所不涉;中草药更是无草不药,而“生药”一词则更无限涵盖:凡自然生成者,皆具药性呢。荤食来源亦丰富之极,举凡天上飞的,草窠里蹦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统统可来我碗里,这还未包括进去外来物种诸如福寿螺,小龙虾等等与臆想中的龙肝凤髓,麟爪豹胎什么的。
那吃了这些,且一吃再吃,又该变成什么呢?
细忖一下,苏曼殊的这一见解可能来自国人一贯坚信的“吃什么补什么”理论吧。不过,“吃什么补什么”近限于物理层面,而吃牛肉来牛性则已延伸到精神性格,便有点类似当年的义和团了,符箓烧掉吞下就可以刀枪不入。
不过回过头来,你说这位诗僧,作家兼翻译家老苏就一点点道理也没,似乎也不是。在现代DNA技术一点影子都没时,中国古代的衙门里断案断不了需要识别业已一堆白骨的死者身份。咋办?滴血认亲呗。荒唐吗?够荒唐。衙门老爷的的确排除不论以此交代上司,忽悠天下的嫌疑,可也只能如此鉴定,法医学权威著作《洗冤集录》就这么记述的。换句话说,蒸骨滴血之类确出于臆想,古人隐隐约约意识到,亲属间的生命密码是有某种神秘联系的。如此一来,你还敢说,滴血认亲全然就是忽悠术,就是瞎折腾?
或者说,苏氏之吃牛肉而牛性论固然有童话创作的成分,但饮食不一样而致性格精神与别处有异似乎也不完全扯谈。比如说老西儿(山西人)够聪明,但生性胆小懦弱怕惹事,比较本分,与其以面条馒头为主的主食你说一点关系没?而山东人的的豪放不羁也多半与卷在煎饼里大葱不无瓜葛,吃了大葱嘴里有味?嫌弃的话你离洒家远点好了。歌厅最红火那些年,太原市的歌厅老板几乎都是以辽宁为主的东北人,本地人不行,镇不住场子,而东北人的饮食习惯是以肉为主。《水浒传》里的好汉们一进饭店,都一个动作语言模式,所操的家伙往桌上一放:“先切二三斤上好的牛肉,好酒只管筛来”。——好汉们从来都不点素菜的。据确切资料,樊哙,刘邦,光武帝刘秀,清代郑板桥,都有一个共同的嗜好:吃狗肉。
哈哈,那上述四人也没有因吃狗肉多而狗性附身呢?不知道,但都属狠人,统归于厉害角色的堆儿里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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