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乘飞机,坐高铁,搭大巴,换中巴,转的士,从西安,过敦煌,经吐鲁番,转乌鲁木齐,越天山,到库车,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抵喀什,翻越帕米尔高原,进入塔什库尔干县城,终于攀上这座距今两千多年,距中原一万多里的唐代最西边的军事堡垒——石头城,引颈西望,天竺仍在数千里之外,罗马还有万里之遥。我才明白,“丝绸之路”远不如它的名字那么美好,实则是一条苦涩之路、崎岖之路、沙漠之路、荒凉之路、寂寥之路、绝望之路、死亡之路。而张骞前后花十八年时间打通这条漫漫长路,既是前所未有的国家意志的体现,也是举世无双的个人毅力的凸显。当我抚摸着这屹立在高高的边陲雪原之上的荒原之城的沧桑垛口和坚固石墙,我恍然明白了司马迁在《史记》中把张骞的这一千古壮举称为“凿空”之旅的真正内涵。
你看,辽阔怕是苍穹最好的儿郎,荒凉是雪山伟大的母亲。寂静是思想永恒的老师,是与群山联袂而坐的尊者,是养育着欢歌热舞的保姆。当阳光坐着明亮的雪橇,从洁白的冰川滑下,在彩色的草原和湖泊上修行,一条条小河如披着长绸的行者,正越过无数的山岩,急于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山外头。
而徜徉在塔什库尔干的石头城、金草滩和雄鹰广场,在海拔4000多米的清凉之处,在这个离乌鲁木齐一千七百公里、离西安四千公里、离北京近万里之遥的所在,看着这些高鼻梁、白皮肤的人们吹起悠扬的鹰笛,跳着热烈的鹰舞,恍然间便对中华民族这个博大的词汇有了生动的体会:它就是由如此多尘埃般的人所构成的延绵,是由如此多锦绣般的文明所组成的灿烂,是由张骞、班超、玄奘、左宗棠这些坚韧的针线所纫成的广袤,是由同天地、齐万物、和阴阳、厚德义、等生死、交悲欣、共福祸的浩气所荡涤而成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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