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笨拙”这两个字,我不由地想起大学时期的室友朱子墨。
入学第一天,我正在床上用妈妈递给我的湿毛巾擦着床板。这是一个四人宿舍,左右两边各并排摆放着两张床。床的下面是一体的书桌和衣柜。由于是前两年新修建的宿舍楼,房间内的设施还算新。这时,从门外走廊走进来三个人。“各位小同学,大家好。这是我们家子墨。她呀,有点笨笨的,不是很机灵,但人很好相处、很善良。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她”。等这位中年妇女介绍完,我才留意到躲在身后、眨眼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脸上带着腼腆笑容的她。朱子墨,是我今天想说的故事主角。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们很快发现这位“笨笨的”、“不是很机灵”的朱同学,确实如她母亲的介绍一样。她总是慢慢地说话和做事。室友们都亲切地喊她“猪猪”。
学期刚开始,很多同学都卯足了学习的劲,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有课的早早就出门,没课的时候也泡在图书馆里,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写照。但很快,大家发现,原来大学的学习老师是不管的,只要逃课没被抓到就不算逃课,只要考试及格就不会影响毕业。我也就跟其他同学一样,只有在考试周才会奋战图书馆。
但这位笨笨的猪猪同学,从未间断过学习。在我们逃课的时候,她永远早早就到了教室,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在我们围着电脑,看综艺哈哈大笑的时候,她在图书馆。灯熄灭后,当我们各自躺在床上刷手机时,她书桌上的台灯依然亮着。大学四年,伴着我入睡的是她微弱的读书灯光。
但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和考前突击、临时抱佛脚的我相比,她的成绩只是一般,远比不上她付出的努力。我想,也许她真的是笨笨的,如果她不这样学习,可能成绩还不如现在。
虽然她总是笨笨的,我显得很机灵,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看书。这位猪猪同学并不只是读功课上的书,我们都是“闲书”爱好者。只是她读得非常慢。有一阵子,我们都在读松浦弥太郎。我把所有的作品都读完了,她才刚完成了一本。当她找我讨论那本书时,我却把内容全都忘光了,连书名都是她提醒我才记起来。她站在走廊,兴奋地对我说,“松浦弥太郎说得太好了,一本书只要记住它的一个点就够了。并不仅仅是记住,而是真的去做,把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去做!”看着她闪着星光般耀目的双眼,我尴尬地笑着、沉默着。阳光仿佛都照在她的身上,而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黯淡无光。我看了很多书,却没记住任何一句话。我的时间都喂狗了吗?
之后的日子,我们依然交流着彼此最近读的闲书。我开始刻意做一些读书笔记,但总是浮于表面,好像只是为了应付和她的对话,不让她发现我其实什么收获也没有。而她,竟开始实践起松浦弥太郎的那句话。她认真地赞美着每一次赞美,她认真地为关系好的室友准备生日礼物,她认真地为每一位老师写教师节贺卡。她认真地把教材推荐的书籍都系统地阅读,她认真地大声读着英语早读、听着OVA、BBC,一做就是四年。
大四的时候,学校要求毕业生进行学位考试。也就是说,即使你过去每门课程都及格了,也得把这个考试过了才能拿到学位。
我心想,当初都考了这么高分,区区一个学位考试,不过是之前学的知识再考一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我再次打开之前的课本,我傻眼了。眼前的定义是什么?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导出来的?我通通都忘了。我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儿一样,慢慢地一点点地摸爬着,不敢心急,只能花很多的时间重新去学。我为了不知道够不够时间复习而焦虑,晚上睡不着,清晨早早就惊醒。
可是这位猪猪同学,她不急不忙地保持着她的节奏。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学位考试,还是一本心思地准备论文,偶尔看看闲书,每天抽一小时复习。当我们在抱怨学位考试的时候,她觉得很惊讶。她再次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会要重新学呢?不是学过的么?而且你的考试成绩比我还好呀。”
我羡慕这位猪猪同学。在她日复一日默默用功学习的时候,她相信学到的知识将为她所用。她主动学来的知识已经进入了认知体系,而她只需要把这些知识调动出来,查漏补缺即可。而临时抱佛脚的我们,“学习”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就算考试成绩再高,考完就忘了,因为及格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似笨拙的,即使每天长时间学习,成绩也不如我临时抱佛脚的她,其实才是最聪明的。
因为她知道,所有的捷径都是陷阱,只有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能走最远最长的路。
知道自己不聪明,正是最大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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